第六章 彌諾陶大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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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周,他們又重新回到日常生活中,當然伴隨了一些小變化。彼達花了更多時間去陪伴薩拉,幫助她康復。在經歷了那個可怕的夜晚之後,薩拉連說話都有些困難。他們會去城鎮旁的山上散步,或者坐在戴緬恩的菜園裡看書。

在彼達溫柔的照顧下,薩拉開始慢慢地恢復正常。戴緬恩和謝特林對彼達可謂是刮目相看,但艾瑪卻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彼達本來也不是一名士兵,絕對不是。他的內心裡住著一個心理治療師。」

艾瑪喜歡到戴緬恩的菜園裡來,這讓他感到高興。最初他們只會坐下來交談上幾句,後來艾瑪還讓戴緬恩教她種植的知識。戴緬恩為此開心了很久,細心地教她如何令生命在這貧瘠的土地上存活下來。艾瑪學得非常快,大約只用了一周,便能在沒有戴緬恩的指導下照料好這些植物。他們一邊打理菜園,一邊談論扎馬伊及其周邊的生活,他們的朋友們偶爾也會一起參與。大部分話題都圍繞著奧曼加威脅,但艾瑪也抱怨了些發生在亞格斯的事情。

「艾爾達曼總統去世後,我們一直沒有重新選舉,你不覺得奇怪嗎?」

「參議院不是宣布了他們正在為此做準備嗎?」

「是的,但是他們在過去的五年裡一直這麼說!這簡直太荒謬了!天知道他們到底還要準備多長時間?」

戴緬恩皺起了眉頭說道:「我想我以前從來沒有正視過這個問題。議會似乎掌控了全局。」

「但這就是問題所在啊!如果事情總是在他們的把控之下,那麼我們將永遠沒有機會再次選擇我們自己的總統,不是嗎?」

「嗯……這是另一件我從沒思考過的事。我覺得你說得很對。但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唉!」她嘆了口氣,「這是最難的部分。我們需要找到能夠勝任下一代聯邦領袖的人,」她對他戲謔地笑了笑道:「比如你,戴緬恩?」

「我?你在開什麼玩笑!」

她笑了:「也不是啊,至少在你的小隊,你算是一個不錯的領袖。」

「謝謝,但這和領導一個國家不一樣。」他略微思忖了一下,繼續說道:「你知道嗎,你總是能從不同的角度思考問題。也許你才應該做聯邦的總統!」

「我?」她揚起了眉毛,然後繼續挖著菜地,「可我只是個酒吧的女招待。」

"可你不需要做一輩子酒吧的女招待。"

她頓了一下,然後正色地看向了他,她的眼睛裡泛起了一種神秘的憂鬱:「說實話,過著正常的日子,真好。」

「在這一切發生之前,你的生活不正常嗎?」他們從來沒有真正談論過過往,從未深入過話題。

她搖了搖頭,把一縷頭髮塞到了耳朵後面,但她沒有進一步說下去。所以,他便只能尊重她的隱私,繼續在安靜的菜園裡勞作。

過了幾分鐘,艾瑪又開口了:「彌諾陶大遷徙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我們將前往伊斯坦西亞戈雷區,支援第88沙地部隊護送他們經過這裡。」

她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將是真正的大派對,每當彌諾陶大遷徙到來時總是如此。你有什麼想買的嗎?」

戴緬恩試圖板起臉,但他還是忍不住傻笑起來。「也許有一兩件東西……」他不想破壞這個驚喜,但他一直在為這次機會攢錢。他打算買他能負擔得起的最好的食物,請艾瑪吃一頓真正的大餐。他想,在某個晚上,他們會像國王和王后一樣。

「那好吧,繼續保密。」她看著他的樣子,表明她已經對他的那些小算盤有所了解,「我會等你回來的。」

戴緬恩只感到脊背上一陣寒顫,彌諾陶大遷徙趕緊來吧!

幾天後,他們出發了,像往常一樣擠在護送卡車的後部。傑邁下士一板一眼地說道:「現在我說明一下這次的任務。彌諾陶大遷徙是亞格斯最重要的貿易路線之一,它將貨物運送到整個東歐羅巴和奧倫西亞。我們要確保車隊順利進入聯邦領地,不要發生任何問題。所以我們將竭盡全力支援第88沙地部隊。因為這是他們的地盤,所以會主導所有行動。」

彼達舉起了手:「下士,我們預計會有什麼麻煩嗎?」

「最近土鬼部落行動越來越激進,再加上彌諾陶大遷徙的龐大規模,可能會遭遇一些突襲。」

「在土鬼變得更激進之前,也會有其他部落試圖打劫彌諾陶大遷徙,」鮑勃插話道,「這些冒險的回報是值得的。車隊裡畢竟有很多貴重的東西。」

「土匪呢?」謝特林問道。

「也有可能……」傑邁說著,慢慢地看了看鮑勃,鮑勃則聳了聳肩。

「有可能,但機會不大。大部分有一定規模的幫派,都被部落或者第88沙地部隊給趕走了。」

「那奧曼加呢?」戴緬恩問道。

「奧曼加?」傑邁尖銳地回應道。

彼達著急解釋道:「彌諾陶大遷徙在經過聯邦後,也會經過尼亞達到奧曼加。奧曼加人同樣希望看到車隊安全地通過戈雷區,格斐亞人也是如此。」

「一般來說,當車隊進入尼亞時,我們的任務就結束了,奧曼加人會接管後續的護送,」鮑勃說詳細說明道,「從奧歷山大一世開始,多年以來都是這樣。」

他們聽到有人敲了敲連通駕駛室的窗戶。傑邁打開窗,點了點頭,然後又關上了,說道:「好了,夥計們,先不聊了。戴好你的面具。我們已經離戈雷區很近了。」

他們戴上了面具,開始檢查步槍。戴緬恩看向外面。塵土飛揚的小山上,樹木參差不齊,雜草叢生,漸漸變得光禿禿的,很快他們就被連綿的沙丘包圍了。沙子在強烈的陽光下閃閃發光。人被悶在戈雷區的標準裝備里,沒過多久就大汗淋漓。隨著空氣變得越來越熱,面具也變得極為不適。總體來說,這片沙漠給人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在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裡也沒有改善多少。

「你們會習慣的。」鮑勃說,他看著年輕的士兵們因為不舒服的裝備而亂動著。

「要到什麼時候?」謝特林問道。就連平時冷靜的穆納希姆人也變得暴躁起來。

鮑勃聳了聳肩,「終有一天。」

「我希望最後這段路能稍微快點,」戴緬恩低聲抱怨道。起初,他以為自己能在起伏的沙丘中看到一種空洞的美。在正午的酷熱下,這種情緒很快就消失了,他現在只想著他們越早離開這裡越好。這裡不僅僅是空曠,更是荒涼的。

「很難相信這裡曾經是強大的伊斯坦西亞帝國,對吧,戴緬恩?」彼達說道。

「被鐵圖斯親手摧毀,奧曼加的沙漠死神,」戴緬恩回答道。

彼達驚訝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是個十足的笨蛋呢。」

戴緬恩哼了一聲:「我不關注政治並不意味著我不聽課。我喜歡歷史。」

謝特林把一隻手放在他的肩上,說道:「我和你一樣,戴緬恩。歷史是偉大的,也是重要的。它幫助我們避免重蹈覆轍。」

「說的沒錯!」鮑勃說。

「嗯……」戴緬恩有點不知所措。

「哦,偉大的歷史學家戴緬恩,你還能告訴我們什麼關於伊斯坦西亞的事嗎?」彼達譏諷地問道。

「呃……」戴緬恩想了想,「至少在戰前,它是東歐羅巴最富有的國家。但隨後悲劇接連而至:先是他們的領袖去世,接著是灰色夏季,然后土鬼開始出現。」

「不錯,孩子,」鮑勃說。「但不完全準確。應該說,直到那場大戰結束後,土鬼才開始這樣稱呼自己。」

「哦,明白了。然後,然後……他們的新領袖決定侵略格斐亞,試圖讓帝國重回正軌。但後來奧曼加的參戰,令格斐亞贏得了勝利。所以,他們別無選擇,又轉頭攻擊了亞格斯。」

「但是鮑勃在巴路阿德戰役中給了他們一個教訓,直擊敵人的心臟!」彼達一邊說著,一邊裝模作樣地將看不見的伊斯坦西亞人甩到一邊。

謝特林點點頭說道:「每個亞格斯人都知道巴路阿德戰役。隨著聯邦的誕生,伊斯坦西亞也迅速垮台了。」

彼達突然想到什麼,用奇怪的眼光看著鮑勃。「說吧……你一定在那裡,老傢伙!」

鮑勃開懷大笑起來:「很感激你能認出我的年紀,但我幾乎一輩子都在圍著扎馬伊轉。」

「是這樣嗎……」彼達聽到後並不相信。

「好了,好了,」傑邁插話道。「聊得差不多了。我希望你們盯緊著外面。我們可不希望像去扎馬伊的路上一樣,再次發生什麼意外。」

他們確實不希望,開始觀察車外的動靜。但唯一的聲音是卡車在沙丘上行駛時發出的嘎吱聲和顛簸聲。

第88沙地部隊是亞格斯軍隊中規模最大的步兵部隊,塔羅斯要塞是他們的作戰指揮部,因此整個建築也相應地擴建過。

最初,基於戰術考量,塔羅斯要塞建立在一個特別高的沙丘之上。隨著軍隊的壯大,原本的基地變成現在四個指揮點之一,基地內外都被填平,覆蓋著混凝土,形成軍營、補給站和指揮部。

當扎馬伊巡邏隊的卡車抵達基地的中庭時,訓練有素的士兵們井然有序地進行著操練。

這讓戴緬恩著實印象深刻,與傑邁下士要求他們所做的懶散訓練相比,這些人的訓練更專業、更具規模。

不僅如此,院子對面還停放著一排排的鍩戎辛克羅機甲。巨大的人型機甲,裝備著各種各樣巨型武器。沒有駕駛員,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像一尊尊雕像一樣。

辛克羅機甲是酸雨時代戰場上的主導力量。任何步兵都很難守住防線,當他們被衝鋒的機甲拍到一邊,像蒼蠅一樣被拍扁。

這裡的辛克羅機甲,足足可以裝備整個排!

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亞格斯軍隊實力的真展示。

鮑勃走過來問道:「孩子,你駕駛過鍩戎嗎?」

戴緬恩搖了搖頭:「只在訓練里。」

「那你現在要不要坐進去試試?」

戴緬恩嚇得差點把槍掉在地上:「我從來沒有……」

「在這兒等著!」鮑勃大步走開,好像對基地了如指掌。

傑邁下士急忙喊道:「鮑勃!」她不敢大聲,但卻不得不加大音量:「回來!」

然而,這位老兵已經消失在行進的部隊身後。

「唉,」傑邁嘆息道,「那個老傢伙以為他什麼都能逃脫責罰嗎。」

彼達突然出現說道:「我告訴你,他遠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他可能就是真正的鮑勃!英雄鮑勃!」

「可能吧。」戴緬恩平靜地回答,「那如果真的是他又怎麼樣?」

「那就太棒了!也許他在做臥底,想要組建一支新的公鹿小隊,而我們……」

「不管他在做什麼,不管他是誰,我們都應該尊重他的隱私。」

「我的意思是……當然。」彼達蹩腳地總結道。

他們在卡車旁尷尬地等著,傑邁讓他們站好了待命。

「要讓他們知道,扎馬伊巡邏隊和他們一樣,也是亞格斯軍隊的一部分!」她鼓勵道。戴緬恩他們拿著步槍筆直地站著。但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幾分鐘後,阿漢中士帶著慣常的疲態走了過來,並開始布置任務:「好吧,我們將靠近彌諾陶車隊的前部,靠近三大巨頭的車隊。我們將支援三大巨頭的護衛隊,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沒有人敢公開攻擊三大巨頭……」

「打斷你一下,中士。」一個堅定的聲音從院子那頭傳來。

阿漢立即立正。

鮑勃走在一名軍官旁邊,軍官戴著一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色頭盔。

兩個人走近時,阿漢立即敬禮。其他人看懂了他的意思,也跟著敬禮。

「荒漠指揮官帕瓦德!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這支小隊是在你的管轄範圍內,對吧?請允許我在執行任務時借用他們。」

「是,指揮官,當然可以!我能冒昧地問一下,借用他們是要……?」

「我聽說是這個小隊在東郊發現了拉賓納邪教徒,對嗎?」

「是的,長官!」

「我想讓像這樣的士兵發揮作用。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中士。」

「是,長官 !」阿漢又敬了個禮之後離開,但他還是看了一眼荒漠指揮官,或者是在看鮑勃?戴緬恩不能確定。

荒漠指揮官帕瓦德站在他們面前,直截了當地對他們說道:「不用感謝我,我只是把你們從一個枯燥乏味卻安全的任務中帶走,讓你們置身火線。我們需要優秀的人來駕駛沙地鍩戎以支援彌諾陶大遷徙的中後方。你們準備好了嗎?」

戴緬恩瞪大了眼,駕駛鍩戎?那可是每個年輕人的夢想!

「這是一種榮幸,長官。」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帕瓦德中校似乎對戴緬恩的激動感到有些震驚,然後笑了起來:「你果然沒在開玩笑,鮑勃。這些孩子很有精神。」

「我也要加入!」彼達說,激動得幾乎跳了起來。

謝特林敬禮道:「雖說不是我的首選……但這是一個非凡的機會,我不會讓我的同志們獨自面對這些挑戰。」

「這正是我想說的話,謝特林!」傑邁同意道。

帕瓦德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我就把你們交給鮑勃。無意冒犯,下士,我會任命鮑勃為這次任務的行動指揮官。明白嗎?」

「是,長官!」傑邁敬禮說道。

「很好。向外勤工程師韋基奇報導,整備好就出發。」指揮官再次敬禮,然後轉身走開了。他們看著指揮官離開,還在想著剛剛發生了什麼。他們將要駕駛辛克羅機甲了!鮑勃讓他們立正,然後說道:「好了,夥計們,行動吧!」他們穿過基地,周圍都是身穿著戈雷區沙漠迷彩服的第88沙地部隊士兵,迷彩服上混雜著混凝土和沙子的工業氣味,耳邊充斥著士兵們的呼喊聲。這裡的氣氛很熱烈,一不留神就會被人海淹沒。但鮑勃清出了一條路線,徑直來到一個胖子面前,他滿身油漬,半身還在一台辛克羅機甲下面。

當鮑勃走近時,他拍了拍工程師的膝蓋,「韋基奇,你個老栓頭,快出來!」

那人躺在躺板上滑了出來,掀起護目鏡想看清是誰在騷擾他。「喔唷,這不是鮑勃嗎?你個老笨蛋在這裡做什麼?不是應該退休了嗎?」

「對你可以說同樣的話,你個老豬皮。 我要帶些辛克羅機甲出去兜風。 有什麼我們應該知道的嗎?」

"這些只是標準的4代鍩戎系列。雖然看起來不錯,但你不會發現他們磨損嚴重,我要把它們調校到最佳狀態。裝備上有什麼要求?」

「還是衝鋒鎗和盾牌吧,可行嗎?」

「給你鮑勃,什麼都行。」

「謝了,老朋友。」

韋基奇笑了,然後對著一些年輕的工程師咆哮,讓他們按照鮑勃的要求準備辛克羅機甲。

鮑勃轉向戴緬恩他們:「現在你們已經見識過戰鬥了,但不是在辛克羅機甲內部向外看。那是一種不同的體驗。我認識的最好的辛克羅機甲駕駛員之一,她曾經告訴我,機甲必須成為你身體的延伸。也許這太概念化了,但請記住,我相信經驗是最好的老師。」

他們緊張地點點頭,但並沒有擔心太久。韋基奇和他的同伴很快就回來了。

「我們準備好了,鮑勃。」

「很好,我們開始吧!」

工程師們帶著他們前往各自的機甲。戴緬恩被帶到了一台巨大的機甲前面,工程師轉過身介紹道:「這是1130號。不要弄壞她!把她完好無損地帶回來,聽到了嗎?」她強烈的語氣把戴緬恩嚇到了。「是……沒問題,女士。」

「很好!現在你是打算張著嘴站在那裡一整天,還是現在就爬進去?」

他爬上前梯進入駕駛艙,關上艙門。4代鍩戎是開放式駕駛艙,很緊湊。地板上的一對踏板控制雙腿,一堆令人困惑的按鈕和操縱杆控制著手臂、身體及武器等核心系統。

戴緬恩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回憶訓練內容。所有亞格斯陸軍學員都參加過辛克羅機甲培訓課程,以熟悉用它作戰的基礎知識。

駕駛過程中的一個棘手事情,是要讓手和腳在正確的位置,但進入駕駛艙後,就很難察覺。雖然和以前接觸的機甲有些不太一樣,但還是能舉一反三。

戴緬恩開始按照流程,打開開關,聽到相應的辛克羅機甲啟動的聲音,一陣輕微的顫慄掠過全身。

當戴緬恩準備移動時,低下頭看見女工程師滿眼懷疑地看著他。

「上面一切都好嗎?」」她問道。

「是的,一切都很好!」

「好!你就像一條從魚群里掉隊的小魚。你們班的人都在等著呢,快點走吧。」

「明白!」他把注意力轉回到機甲,雙手握住操縱杆,雙腳踩在踏板上,想著鮑勃告訴他的話,人機合一。辛克羅機甲開始向前邁進。

他在院子裡找到了其他人。鮑勃示意他過去。他大步走向其他人,小心地不撞到任何人。他還在適應著如何行走。

「很好!戴緬恩,現在打開你機甲上的短波無線電,我們會用它在野外進行遠距離通訊。暫時關閉長波,我會再告知你們怎麼用。明白了嗎?」

「明白了!」他回答說。鮑勃給他豎起了大拇指。在另一邊,他聽到彼達高興地大喊:「這簡直是有史以來最好的一天!」

「冷靜下來,士兵!」傑邁喊道。

「先安靜!」鮑勃說。大家都不再說話。「下士和我負責前方開路。謝特林、 彼達,你們分別掩護左右兩側。戴緬恩,你殿後,保持一定距離,這樣就有更好的視野照看我們身後。大家都聽明白了嗎?」

「收到!」四人異口同聲。

「當我們在外面的時候,儘量少閒聊,以防錯過一些重要的事情。好了……我們走!」

他們向沙漠走去。一開始戴緬恩以為鍩戎會直接陷進沙子裡,但這些都是為沙漠作戰生產的型號,腳掌上的裝置可以平穩地在沙丘上行進。戴緬恩本以為這是一段艱難的旅程,結果卻走得很快。

在沙漠上行走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們第一次看到了彌諾陶大遷徙。它就像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蛇,車隊、火車、卡車,甚至是馬車,還有巨大的、毛茸茸的、土鬼用來當坐騎的咕唧。

當他們停在沙丘上時,通訊器突然響了起來。「到了。我們要去中後方,不能浪費時間。都還好嗎?」每個人都逐個回應。

「沒問題,」戴緬恩說。

「好,那我們走吧。」

過了大約15至20分鐘,他們到達了自己的位置。巨大的卡車陰影籠罩著辛克羅機甲,給他們提供了一些陰涼。鮑勃示意他們跟在他後面,並通過無線電與車隊取得了聯繫。

「呃……」他們聽到傑邁低聲咕噥道。

「怎麼了?」戴緬恩問道。

「我認識其中一家公司。皇家乳業,他們來自烏魯雅。」

「從南方來,真是一段漫長的旅程!」」謝特林說。「一定是很好的牛奶。」

「永遠不要喝它,」傑邁說。

「為什麼呢?」彼達問道。

但是沒有回應。「不要就是不要。」

戴緬恩帶著疑問看向車隊,皇家乳業這幾個花體字用乳白色的漆醒目地印在卡車上。在商標旁邊有一個帶皇冠的金色牛奶瓶圖案。在他的眼裡,這看起來是無傷大雅。但另一方面,正如他父親經常抱怨的那樣,很難信任酸雨時代的任何一家大公司。

「權勢太大了,」他父親在壁爐旁喝著啤酒一邊烤肉一邊說。

然而,牛奶能有什麼不好呢?這很難想像。

他喜歡喝牛奶,但他們卻不能經常喝到。

鮑勃的聲音從無線電中傳來:「我剛和車隊負責人談過。我們三個人守在皇家乳業車旁,另外兩人去後面保護蜂巢的車。」

傑邁回應道:「我去蜂巢那裡。」

「好。還有志願者嗎?」

「我。」戴緬恩說。

「彼達、謝特林,暫時原地待命。」

「收到!」

戴緬恩和傑邁來到蜂巢車隊旁,與皇家乳業的車相比,蜂巢的有點招搖。它被塗上了黑黃相間的條紋,上面畫著飛舞的卡通蜜蜂。

「蜂巢蜜糖有限公司,眾神甘露生產商」這幾個大字被印在一塊白色的底紋上。

正當他看著卡車時,聽到另一邊傳來一陣呼嘯聲。

他迅速轉過身,看到幾輛重型摩托車,車身上也塗著黑黃相間的條紋。

車手開玩笑地向他揮手,並圍著他的機甲繞圈。

傑邁憤怒說道:「這些白痴在做什麼?」

戴緬恩對他們喊道:「嘿,我們跟你們可是一夥的!」

他聽到了對方以大笑回應,但摩托車確實給他們讓出了一些空間。

然後有人喊道:「只是給你一個蜂巢式的歡迎。朋友,沒必要讓你的蛋蛋抓狂。」

接著是更多的笑聲。「我們是黑蜂,蜂巢的私人護衛隊。別擔心你們那小聯邦負責人,我們會保護你們的安全的。」

他們的冷言冷語令戴緬恩反感,決定儘量不理睬他們。

「這幫該死的混蛋!」傑邁說。

「是啊。」戴緬恩同意道。

傑邁和戴緬恩顯然沒有心情去搭理他們,黑蜂也對他們失去了興趣,彌諾陶車隊繼續緩慢穿越沙漠。

在沙漠中跋涉數小時後,太陽開始下山,戴緬恩因為長時間坐在辛克羅機甲不舒服的座位上,屁股都開始感到酸痛。駕駛巨型機甲的興奮和新鮮感已經完全消失,甚至因為控制操縱杆和踏板而感到有些疲勞。他看了看外面的車隊,又看了看嗡嗡作響的黑蜂摩托車。

突然,一輛摩托車和駕駛員被火焰包圍了。爆炸產生的衝擊力險些將他的辛克羅機甲掀翻。無線電幾乎在同一時間響了起來:「戴緬恩!傑邁!我們受到了襲擊!」

濃煙滾滾,戴緬恩幾乎失去了視野,但他能看到車隊就在他身後。於是,他舉起盾牌和機槍,建立防禦位置。從眼角的餘光里,他可以大致看出傑邁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煙霧漸漸散去,對面的沙丘上突然擠滿了披著斗篷的身影。

他們大多是步行,但也有沙地車,或者是用沙橇,從沙丘上疾馳而下。還有……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看上去也像是辛克羅機甲,但很笨重,像是用繩索和塑料等其它東西綁在一起。最令他吃驚的是,他們不但能行動一致,還一起向他開火。

雖然有些震驚,但戴緬恩還是反應過來立馬還擊。普通衝鋒鎗不會造成多大傷害,但辛克羅機甲使用的衝鋒鎗子彈威力足以把一個成年人打成肉沫,或者,像現在這樣,將這些臨時組裝的機甲打出個大洞。

戴緬恩朝著沙丘上兩台機甲持續射擊,他很高興看到傑邁也在這麼做。

他開始擔心在他們對付那些機甲時,跑下來的步兵會對他和傑邁造成威脅。黑蜂部隊騎著摩托車殺出,或者說剩下的黑蜂,在他們周圍掃蕩,阻擋了潮水般的攻勢。

與此同時,軍隊、護衛和五顏六色的僱傭兵從他們身後的護衛隊中湧出來,參與到這場混戰之中。

鮑勃的聲音再次通過無線電傳來:「你們那邊怎麼樣?」

傑邁回答說:「還行,蜂巢那些混蛋正在阻擋他們。我們看到兩台土鬼鎧機甲在,你們呢?」

「我們這也有些麻煩。堅持住,讓車隊繼續前進!」

他們確實在竭盡所能地堅持。

這與他們在扎馬伊城外遇到的情況截然相反。那一次來得又快又猛,結束也快。

這次土鬼的進攻打完就退,然後換另一邊再進攻,然後再撤退。他們感覺就像被蚊子咬了一身,每次剛要拍到,蚊子就已經飛走去咬別的地方了。

這著實讓他們筋疲力盡,也有不少損失。不僅是在戰鬥中犧牲的人,還有從護送隊伍防禦縫隙中偷走的零星貨物。

然而,戴緬恩和傑邁是可怕的敵人,土鬼盡力避免和他們交手。即使是鎧機甲,在土鬼部隊中,名義上是鍩戎的對手,但根本無法與鍩戎媲美。

無論他們選擇把注意力放在哪裡,戴緬恩他們的火力都會跟過來。一名戰士絕望地向戴緬恩裸露的頭部射擊,卻被後者撿起來踩碎。

那令人作嘔的骨頭和肉碾碎的聲音,幾乎沒有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任何記憶。戴緬恩太累了,無法去想他所造成的死亡;他只是想活下來,而活下來就意味著殺戮,所以他就這麼做了。車隊在緩慢前進的過程中留下了一條血痕,四處都是血跡和屍體。當他把子彈射向另一名戰士,戴緬恩覺得所有屍體很快就會被清理乾淨,血液會變干並被吹走。它們終究會消失。

車隊並沒有直接通過塔羅斯要塞,第88沙地部隊在基地周圍建立了一個很寬廣的防線,以確保車隊能夠安全進入亞格斯地區。

深夜,他們艱難地走進總部,完成了任務。土鬼一直在騷擾他們,直到他們接近了要塞。然後,他們就消失在沙漠的黑暗中,就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一回到院子裡,戴緬恩嘆了口氣,關閉機甲。他渾身肌肉酸痛。

他疲憊地「咔噠」一聲打開駕駛艙的門,伸了伸腿。他早些時候見過的那個工程師正在喋喋不休。

「啊,我得花好幾天才能收拾好這爛攤子。你是怎麼挨了那麼多槍卻沒死的?你真是個幸運的孩子。」

他看了看辛克羅機甲,發現有不少劃痕和凹痕:「他們有很多人。」

「大規模突襲?」

「還有鎧。」

「那些鐵殼子?不值得花那麼多工夫來維持它們運轉。」工程師蠻橫地吸了吸鼻子。

戴緬恩聳了聳肩,說道:「無論如何,謝謝你。多虧了她。」

她驕傲地站了起來:「當然啦!她可是鍩戎。造出來就是用來維護和平的!」

戴緬恩一邊揮手一邊走開,他累到無法繼續交談或爭論下去。他發現其他人也處於和他類似的狀態。彼達平躺在院子的地上。謝特林則冷酷地倚在牆上,抖動的雙腿令他看起來沒那麼膽怯。就連傑邁也呼吸沉重,似乎快要昏倒。當然,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是鮑勃。老兵看上去好像剛從小憩中醒過來。

「啊,戴緬恩!感覺很糟糕,是嗎?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根據報告,損失遠低於平均水平。」

「是嗎?太好了。」

「到達扎馬伊後,我們可要慶祝一下。現在,讓我們擠進卡車,好好休息一下吧!哈哈!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睡得著,畢竟那樣的戰鬥總是使我熱血沸騰!」

彼達癱倒在地上呻吟著。「戴緬恩。」

戴緬恩蹲下說道:「怎麼了?」

「拉兄弟一把。」

戴緬恩微笑著抱起了他的朋友,他們走向謝特林和傑邁。他們的胳膊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爬上了卡車,幾乎馬上就要累暈過去。

在南邊幾百英里外的地方,參議員喬韋克·奧布雷馬克正在家中與女兒弗拉維婭玩耍。她才五歲,剛開始學字母。帶著她讀一些伴隨他長大的孩子們的故事,這是他的一種特別的樂趣。

「然後狼對熊說,『但是我還沒有吃你的午餐,你吃了它,然後就把它忘了!』」當他模仿獅子、狼和聰明的松鼠發出不同的聲音時,弗拉維婭高興地叫了起來。他也笑了。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他看到了妻子的臉。

他停止了笑,問道:「怎麼了,米拉娜?」

「有人在客廳里找你,喬韋克。」

「我知道了。馬上就下來。」

他遺憾地合上書,摸了摸弗拉維婭的頭,說道:「我們以後再講,親愛的。現在,去睡覺吧,好嗎?」

弗拉維婭撒嬌道:「但我不困!」

他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關上了床頭燈,說道:「你很快就會覺得困的。晚安,親愛的。」

「好吧……晚安,爸爸。」

喬韋克關上門,沿著走廊向樓梯間走去。他希望自己也能有她那樣的精力。現在才晚上9點,他已經精疲力竭了。他一整天都在開會,那些會議內容他現在已經記不起來了,實在是太乏味!

米拉娜在樓梯上等著他,她雙臂交叉的樣子將她的擔心表現的一覽無餘。

「深夜會議,喬韋克?這種事在巴路阿德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他嘆了口氣:「我們已經不在巴路阿德了,米拉娜。」

「是的,但這真的有必要嗎?你的原則呢,喬韋克!不要有暗箱操作!」

「米拉娜……」他緊緊地抱住她。「我們有危險,」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當他離開時,她一隻手放到嘴邊,輕輕地咬著指關節,這是她在擔心時的習慣。這些天,喬韋克經常看到米拉娜這樣。

「危險?」

「我在考慮把你和弗拉維婭送回巴路阿德。」

「你不能這樣做!想想這會引起的騷動吧。無論如何,我們不會離開你的。」

「米拉娜……」他搖了搖頭。「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管怎樣,好好想想吧。」

「我不會的。」

喬韋克下樓來到客廳。他的戶主,是一個叫艾丁森的人,他們認識很多年了,正站在客廳門外緊張地絞著雙手。見喬韋克下樓,艾丁森立刻走到參議員面前。「我告訴過他們,晚上你誰也見,但他們就這樣把我推開了!他們看我的眼神,以為要當場把我殺了!要不是您提醒過我,我早就揪著他們的耳朵把他們扔出去了,先生。」

「我真想看你試試這樣做,艾迪。確保我們不會被打擾吧。」

「不需要茶點嗎,先生?」

「不用。」

「這很不尋常……好的,先生。」

「還有,別讓家裡其他人進來,小心謹慎。」

「明白的,先生。大部分人都在睡覺。」

「好」。他走進客廳。他的前任是個脾氣暴躁的老將軍,把這個地方裝飾成古板的巴路阿德風格。也就是說,完全沒有風格。客廳的牆壁是光禿禿的石頭,牆上掛著一些老式的火器和刀劍,上面是傳統的紋章。房間窗戶上掛著窗簾真是個奇蹟,很幸運這厚厚的、垂到地板上的藍色窗簾,不僅隔絕了光線,也隔絕了聲音,謝天謝地。

喬韋克在壁爐旁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

「好吧,」他說。「你發現了什麼?」

京從對面的扶手椅上嗅了嗅:「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請詳細說說,謝謝。」

傑克翹著腳躺在附近的沙發上,說道:「我們的朋友波茲插手了很多事情。如果他搬石砸腳,那就太可惜了。」他說到最後一個字時,怒火幾乎沒有克制住,奧布雷馬克揚起了眉毛。

司帝爾坐在旁邊的桌子旁。「項目不少,但有成效的不多。」

京解釋說:「波茲參議員已經在亞格斯和國外與商業精英進行了相當多的會面。特別是和來自太平洋儲運的代表。不過這位參議員有很多商業利益,所以並不意外。」

「所以這是沒有。那有呢?」

「徵兆與象徵。」傑克喃喃地說。

「從表面上看,一切都沒什麼聯繫。但如果你細看這一切的時間安排……他會去參加一個太平洋儲運的會議,然後召開一個小型市政會議。然後又是與其他一些商業利益集團的會議,然後是另一次政府會議。總是交替進行:先是商務會議,然後是政府會議。雖然沒有多少線索,但我們懷疑他正在出賣聯邦。」

奧布雷馬克把手指交叉起來,皺起眉頭。「這僅僅是從會議安排中得出的結論嗎?確實沒什麼線索。」

「還有更多,」京說。「我們試圖竊聽他的電話。事實證明……這相當的困難。但我們確實截獲了一些信息。關於權力過渡的計劃。」

「嗯,我們一直在等待著總統選舉。他的過渡計劃是有幾分道理的。」

「可是為什麼要保密呢?這些信息很難挖掘到,而這又是公眾多年來一直想要知道的東西。你想想看,如果有的話,他會公布的。」

「確實。而這過渡計劃也不能解釋為什麼他不想讓我知道奧曼加人在格斐亞和伊斯坦西亞附近的軍事行動。」

京聳聳肩。「目前你的猜測和我們的一樣。」

奧布雷馬克嘆了口氣。「棘手的問題。」他想起他正在讀的故事裡的獅子、狼和水獺。他一直認為自己更像是勇敢的獅子,而不是狡猾的狼。但他知道,現在最需要做一隻聰明的水獺。但怎麼做呢?波茲究竟在密謀什麼,還是在抓救命稻草?各種懷疑在他的腦海蔓延。他是無緣無故地撲向陰影嗎?

傑克坐了起來。「很抱歉我們還沒找到多少關鍵信息。但我們會繼續調查,一定會有所發現。我們很接近了,可以說是非常接近。」

「對……」奧布雷馬克說道,這時,他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你們為什麼不去問問鮑勃?他會有什麼見解嗎?」

其他人一聽到他們的老指揮官就精神了起來。「值得這麼做,和他取得聯繫,讓他知道波茲在搞什麼鬼,」京表示同意。「我們會想辦法的。」

參議員站了起來。「我們知道這並不容易,先生們,」他說。他看著他們。「但是要堅持下去。」

他們敬禮後離開。

奧布雷馬克坐回到扶手椅上,看著爐火的餘燼慢慢熄滅,直到他陷入一片漆黑。

戴緬恩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營房,爬上了床,但他一定是爬上了床,因為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他在床鋪上盯著天花板,聽著彼達和謝特林發出輕柔的鼾聲。他全身都在疼。前一天發生的事情簡直是一團亂麻,他知道自己殺了很多人。戴緬恩緊緊地閉上眼睛,用手揉了揉臉,然後起身去洗澡。

他們花了一天的時間來恢復,甚至沒有參加鎮上慶祝彌諾陶大遷徙到來的活動。薩拉還是來找彼達了,最終把他拖了出去,他們手牽著手離開營房。戴緬恩看著他們離開,心想著艾瑪會不會來找他。傑邁是下一個敲門的人。「謝特林 !我命令你跟我一起去市場。我有幾件東西想買,需要有人幫我搬東西。」謝特林對戴緬恩聳聳肩,走了出去。現在只剩他一個人了,也許他該出去找她,也許她在哈珀酒館等他。戴緬恩穿上夾克,還沒來得及出去,就聽到了敲門聲。他笑了笑,心想有人來找他了。看了看錢包,應該足夠給他們買一些好吃的東西。他打開門,鮑勃站在那裡,一臉嚴肅。他手裡拿著一張紙。「嘿,戴緬恩。這是給你的。」

戴緬恩接過了那張紙,「嗯……謝謝。」

「不客氣。」鮑勃轉身,舉起一隻手表示再見,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奇怪。

戴緬恩打開折起紙。上面只有兩個字:「菜園」。

他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便出了營房,向菜園走去。

蘇珊和她的家人邀請了鮑勃同去彌諾陶大遷徙的商鋪逛逛。車隊隨意地停在城鎮的北部邊緣,許多卡車都打開了可攜式的店面,而一些更有進取心的商人則準備了桌子、椅子或毯子來擺放貨物。這裡有一種狂歡節的氣氛,是為數不多的機會,人們願意出來花錢為來年做準備,同時也是為了感受一些來自遙遠國度的新奇事物。這裡有來自奧倫西亞的瓷器餐具、烏魯雅的手工農具、舊日伊斯坦西亞的古董飾品,格斐亞的音樂唱片,甚至還有橫跨了伊索尼克洋來自梅瑞迪亞和阿維卡的書籍、報紙和雜誌。然而,到目前為止,最吸引人的還是食物。不少商家搭建起了臨時廚房,給顧客提供試吃,或者是把做好的熟食出售。他們聚集在一起形成美食街,散發出的香味讓人口水直流。巨大的阿維卡特大啃漢堡,裡面的肉足夠一家人吃飽;豐富的烏魯雅蔬菜燉菜搭配上奧西菲馬,一種吸收美味醬汁的硬粥;產自遙遠的東方宗森林的線狀麵條,用豬肉和長得像耳朵的蘑菇一起炒;外表看似平平無奇,但裡面卻深藏不露的飯糰;甚至還有一個波德澤姆利人提供一種包裹著可食用苔蘚的失明魚,這些魚都是他千辛萬苦從家鄉洞穴中帶出來的(實話實說,鮑勃覺得這魚的味道並不好)。對鮑勃來說,嘗試一切也是一種特殊的享受。蘇珊更是不知所措,這些年來她已經多次看過彌諾陶大遷徙,並且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堅定要討價還價。要是能經常這樣吃就好了,也許該退休了,鮑勃嘆了口氣在想著。但在他心裡,他知道他永遠不會。

當他回到自己的小屋,準備要開門時,感到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不對勁,但也說不清楚哪裡不對勁,還是拔出了槍,用力把門「砰」地一聲打開。房間裡並沒有人,只有一扇窗戶,桌子上放著他寫的一些筆記,紙頁懶洋洋地飄到了地板上。

「自己人。」一個聲音從門口左邊的角落裡傳來。

鮑勃把槍轉向那個地方。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陰影里,他的頭幾乎要碰到頂了,戴著兜帽,披著斗篷,臉上蒙著布。難怪鮑勃沒有發現他,儘管他是個巨人,但他幾乎融入了黑暗之中。那人手臂微微一動,斗篷也隨之後移。鮑勃看見了那隻如同岩石般堅硬的手。他深吸了一口氣,把槍收好。「阿爾戈斯。你知道,我本可以開槍打死你的。」

巨人搖了搖頭:「我對此深表懷疑。」

「什麼風把你大半夜的吹來了,老夥計?」

「我從新薛圖帶來消息,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鮑勃。」

「我知道一些事。關於奧曼加、格斐亞、土鬼……」

「不。是離家更近的地方。」

鮑勃挑起了眉毛:「真的嗎?」

「波茲在搞什麼鬼。」

「波茲總是在搞事情。」

」京、司帝爾和傑克在幫奧布雷馬克參議員進行一些調查。他們都很擔憂。」

他皺起了眉頭:「有任何細節嗎?」

「沒有。」

「那他們就是在撲向陰影。聽著,我很感激這種擔憂,真的,但是艾爾達曼和我,我們和波茲交手很多年了。」

「艾爾達曼已經不在了,鮑勃。」

「是,但我還在。」他回答道,語氣比他想像的還要激烈。

「我知道。」阿爾戈斯不安地動了動,「我不會和你爭論。」

鮑勃嘆了口氣,用手揉了揉眼睛:「對不起,老朋友。我累了。但我知道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你是不會同意來這裡的。我保證我會調查。」

「這是你的決定。我已經告訴你要告訴你的事了。我走了。」

「不留一晚嗎?已經很晚了。」

「不。時間……太少了。」

鮑勃撇了撇嘴:「變異越來越嚴重了?」

阿爾戈斯緩緩點頭。

「我明白了。祝你好運,老朋友。」鮑勃給了那人一個大大的擁抱,「祝你一切順利。」

黑暗中,巨人的身影又點了點頭:「注意安全,指揮官。」

然後,消失不見。

當戴緬恩到達菜園時,一個女人正坐在桌旁等他。一盞燈照亮了她的臉。

是艾瑪……而又不是艾瑪。他面前的女人沒有穿哈珀酒館女服務員的工服,而是穿著一身深藍色襯衫和一件黑色外套,深色長褲塞進一雙鍍金的高筒靴。看起來是那麼……軍事化。

灰白的頭髮垂到脖頸處,她笨拙地向他揮手:「嗨,戴緬恩。」

他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艾瑪?」

她笑了笑,說道:「實際上,我叫蘇霏。」

「我……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

她嘆了口氣,說道:」很抱歉,我騙了你,戴緬恩。我其實是一個臥底。」

「臥底?」

「沒錯。現在有個新任務,非常重要,所以我要走了。」

「但是……你要去哪裡?」

她搖了搖頭:「很抱歉。我不能說。」

他的情緒像一場暴風雨,幾乎要吞噬他:「但為什麼?就這樣了嗎?只是一句道別嗎?」他能感覺到眼淚刺痛他的眼睛。他媽的。太尷尬了。

「我什麼都不能說。我很抱歉。這是一個……絕密行動。」她走到他面前。

他看著她的臉,那個他認識的女人:聰明、美麗、獨立。

他不假思索地抱住了她。

他能感受到她的緊張,然後放鬆下來,回抱了他。

「我很幸運能認識你,艾……蘇霏。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再見。」

「沒錯,能……」他聽見她的聲音低沉起來。她對著他的胸膛在說話。「能再見就太好了。」

她將戴緬恩推開,迅速轉過身。

他瞥見了她臉上的淚水。「你走之前有時間去彌諾陶大遷徙嗎?我本來打算去給你買些吃的。」他囁嚅著說。

「不了。我現在就要走了。」

「好吧……再見,蘇霏。祝你好運。」

她點了點頭。

他也轉身,戀戀不捨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