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是你所熟悉的亞格斯
經過一整夜的車程，戴緬恩他們終於在早晨到達了亞格斯邊陲。他們要在這裡等待車隊通過巴路阿德大堡壘的許可。鮑勃指著那被戰火洗禮過的牆面，那是奧伊戰爭時期抵禦伊斯坦西亞帝國入侵留下的痕跡。能看到這座巍峨的山城，他們所有人都感到特別快樂。他們甚至有時間去買一些巴路阿德當地著名的「熱豬卷」，多汁香腸滴著誘人的油脂，蓬鬆的麵包配上融化的奶酪。
連傑邁下士也顯得也十分開心地說道：「看看這裡，士兵們！就是這樣一座城市。沒有新薛圖人那樣的奢侈，」她說著瞟了一眼彼達「也不是奧科那種弱不禁風的磚巷，」她轉向亞歷克斯點了點頭「這，是一座由特里安山脈堅固岩石雕刻而成的城市！是亞格斯聯邦堅不可摧的壁壘。"
彼達哼了一聲，低聲對戴緬恩說道：「她忘了數落阿瑪麗亞。」
戴緬恩咧嘴笑著咬了一口香腸和麵包回應道：「還好吧，她只是感到驕傲。我想她可能來自這裡。」
時間像往常一樣過得很快，沒過多久他們就被命令返回車隊。當他們離開托馬斯山口，開往另一邊的山上時，就連傑邁下士也忍不住渴望地最後看一眼巴路阿德，直到它沒入地平線之下。她嘆了口氣，然後轉向隊員們，一切又歸於原狀，只是話語中多了一絲憐憫，「好了，大家聽好了。阿漢中士讓我告訴你們要做好準備。我們已經在邊境地區，心臟地帶之外。這裡雖然是亞格斯，但……不是你所熟悉的亞格斯了。」
所有人都往外看去。在戴緬恩看來，這裡和特里安山脈另一邊沒有什麼不同。起伏的山丘，除了一些耐寒的雜草和參差不齊的樹木外，幾乎都是光禿禿的。山上覆蓋有斑駁的草地，有的地方是綠色的，有的地方是黃色和棕色的。這是一片有點空曠的景象。
「誰住在這裡？」彼達問道。「他們是怎麼在這裡活下來的？」
亞歷克斯目瞪口呆：「連這你都不知道？你在學校都不專心上課的嗎？」
彼達向他眨了眨眼睛：「我更喜歡在校園生活之外的街頭學習。」
一旁的謝特林則悲哀地搖了搖頭：「這想必是你當時逃課的藉口。」
戴緬恩沉思道：「我記得……主要是山區的農民和城裡的難民。我的老師說，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要到山那邊去。太接近戈雷區了。那裡有很多絕望的人。」
「這裡的農民世代都生活在這裡，」鮑勃插嘴說，「有些甚至在終焉之戰之前就在了。」
謝特林吹了個口哨說：「那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超過一百年。甚至更久。他們一定很了解這片土地。」
鮑勃點了點頭，說道：「沒有比這更好的了。但是……」他陰沉著臉，「這些年來，情況越來越糟糕。沙漠正從東西兩面蔓延過來，尼亞的酸雨毀滅了莊稼……」他嘆了口氣。
戴緬恩好奇地問道：「他們靠什麼維生？」
「他們主要放牧綿羊、山羊，如果足夠幸運或富有的話，還會有一兩頭牛。我猜現在也應該有不少養雞的。」
亞歷克斯絕望地搖了搖頭道：「生活不易。」
大家沉默了幾分鐘，鮑勃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其實也沒那麼糟糕。你們怎麼表現得他們很悲慘似的！不要那麼快瞧不起人。雖然可能擁有的不多，但他們會挺過去的，並且珍惜他們所擁有的。他們中有許多人周末都會去扎馬伊趕集，所以你甚至可能有機會與他們見面交談。」
傑邁補充道：「只有當職責允許的情況下。」
時間就像外面的山一樣白駒過隙，隊員們再次沉默。天很快就要黑了，太陽剛開始下山。戴緬恩習慣性地看著日落，這時他注意到……在陽光照耀下，他們身後右側的某處似乎有一道閃光。
他試圖更近地看，但卡車從另一個山頭開了下去，擋住了他的視線。
「你看到什麼了？」鮑勃問道。
「沒什麼，」戴緬恩聳聳肩。「應該只是光線造成的錯覺。」
「什麼光線造成的錯覺？」傑邁下士緊張地站了起來。突然，所有人都看著戴緬恩。「我只是覺得看到了……有什麼金屬反射的陽光……」
「該死該死該死！」傑邁下士趕忙跑到前面，用力打開駕駛室的窗戶。「可能有敵人跟在我們的後面，快通知阿漢中士！」接著，她轉身面向小隊，臉上滿是擔憂和憂慮，「不對，以防萬一，我們要加快速度。」
卡車突然間提了速，就像脫兔逃籠，而這個決定救了他們一命。就在幾秒鐘後，他們剛剛所經過的地方發生了爆炸。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大火和濃煙瀰漫著。向前飛馳的卡車突然急剎車，緊緊抓住車把手的戴緬恩也被甩到了前面。
司機劇烈地咳嗽著，朝他們大喊：「有路障！所有人下車——馬上！」
場面一片混亂，每個人都被保護帶和裝備糾纏在一起。大家擠來擠去，推搡了半天都沒找到槍在哪裡。找不到槍，他們都會死！「冷靜！」鮑勃的聲音穿透了黑暗。包括下士在內的所有士兵都停下來看著他。鮑勃站了起來，端著步槍。他的臉色異常平靜，「各位，我們會度過難關的，我們需要團結一致。戴緬恩，你是個好射手，和彼達搭檔。謝特林，你跟著我。亞歷克斯，跟下士一組。都清楚了嗎？」
他們點了點頭。鮑勃吼道：「我說都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大家大喊回應道。
「好！所有人下車，和搭檔互相照應。我們儘量所有人一起走，如果不行，確保和你的搭檔在一起。我們出發！」老兵把謝特林拉了起來，兩人從後面跳了下去。
下士咬緊牙關，向亞歷克斯示意，他們下一個出去。戴緬恩看著彼達。這個年輕人嚇得臉色發白。戴緬恩伸出手來，彼達抓住了它。「跟著我，彼達，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彼達強裝著微笑。兩個人檢查了他們的步槍，跳出卡車，投入戰鬥。
時間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戴緬恩腦子裡不經意想著。
在卡車裡的時間仿佛由慢變快，幾個小時就像幾分鐘一樣，稍縱即逝。但在戰場……就像是打獵。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樣，一秒鐘就像一分鐘一小時，時間由快變慢。
當意識到這一點，戴緬恩如打獵時一般，特意放慢了呼吸，試著為敵人的到來做好準備，等待獵物的出現。
不過，這兩者之間的相似之處就到此為止了。因為在一片黑暗和混亂中，他可以看到他們的對手是人，而不是動物。
那是有著和自己一樣生命的同類。他們有母親、父親、兒子、女兒、兄弟、姐妹、情人。
他怎麼可以，他怎麼能殺死另一個人呢？
他開始發抖。
鮑勃和下士已經不見了蹤影。
戴緬恩和彼達站在卡車的附近，就像走失的孩子在尋找他們的父母。
突然，從黑暗中閃出了一個人影，戴緬恩眯起了雙眼。
「彼達！」他急喊道。彼達朝那個方向轉過身。
他們發現那人並不是隊友。這個穿著寬大衣衫的人影，滿是灰塵的斗篷模糊了他的輪廓，臉上戴著面具，槍口指向他們。槍聲響起！子彈差一點就擊中了彼達。
「戴緬恩！」年輕的新薛圖人喊道，並倒在地上。
電光火石之間，肌肉記憶代替了思考。
戴緬恩上膛，瞄準，開火，無比凌厲的一槍，子彈精準地貫穿了那面具的左眼。他看見一串血弧從那人身後向空中噴濺出來，人影便應聲倒地。
戴緬恩放下槍，迅速走向屍體。
他死了嗎？戴緬恩扯下那人臉上的面具：左半邊臉已是血肉模糊，右半邊臉則留下一隻死氣沉沉的眼睛。窸窣的胡茬長在他的下巴周圍。他是忘記刮鬍子了嗎？戴緬恩困惑地看著他。
怎麼回事？他只感到一陣噁心。
彼達一把抓住戴緬恩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臉上充斥著憂慮的神色。「戴緬恩！戴緬恩，快振作起來！」
戴緬恩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還沒死。躺在泥里的不是自己，是鬍子還未刮乾淨的那個。戴緬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發現天已經黑了。
天一直都是這麼黑的嗎？他不記得了。
突然，黑暗中又一個人影閃出。彼達焦急地舉起步槍，但那個身影速度更快，將步槍從彼達手中打落。彼達吃痛大叫了一聲。
戴緬恩就那樣目瞪口呆地看著，僵在黑暗中。
死亡真是太可怕了。
忽然間，他挨了一巴掌——重重的一巴掌。他嘗到了嘴裡溫熱的血液，這令他又感覺到了自己的呼吸。他看向鮑勃，老兵的臉上充滿憤怒和同情。
「振作起來，孩子。我們正在反擊。他們從多個方向伏擊了我們，但我們人數還是占優的。」老兵凝視著戴緬恩，看到了他身後的屍體。他的目光又回到那個年輕人身上，眼中流露出一種會意的神情。「堅持住，戴緬恩。」他轉向彼達喊道。「看好戴緬恩，他嚇懵了，但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跟我來！謝特林，有沒發現什麼？」
「沒有，長官，一切安全！」
「好！我們趕快去找下士，我看到她往左邊走了。跟我來！」
鮑勃帶著謝特林、彼達和戴緬恩前進。當他們沿著卡車行進時，戴緬恩慢慢地恢復了意識。有一些卡車還在著火，現場一片混亂，躺著不少屍體。鮑勃不斷集結著走散的士兵，使大家成為一個整體，一塊楔子，一把錘子，一把利劍，一路挺進。開始還有一些人出來阻擊他們，但鮑勃是一個優秀的神槍手，當他解決了一個兩個三個之後，其餘的全都跑了了。戴緬恩恢復了更多的意識和信心，他叫了一下彼達。「什麼事？一切還好嗎？有敵人？」彼達緊張地看著他。戴緬恩把手放在彼達的肩膀上。「沒事。我……沒事。什麼事都沒有。」彼達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我看到了你所做的一切。你救了我的命。」戴緬恩搖了搖頭。「不……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彼達點了點頭。「之後再說吧，我不會忘記的，放心，戴緬恩。」
他們終於到達車隊最前方。阿漢中士和其他一些軍官站在一起。看起來他們已經控制了那片區域。戰鬥，伏擊，或者別的什麼，似乎已經結束了。襲擊從發生到結束總共不過半個小時。不管對方是誰，已經造成了不小的破壞。鮑勃向中士行禮，中士向他點了點頭。
「有什麼消息，士兵？」
「報告長官！我們已經擊退了敵方戰鬥人員，並確保了卡車左側周邊的安全。」
「很好。所有人都到齊了嗎？」
「還沒有，長官我們還沒有時間清點損失。」
「現在去清點吧，看起來那些該死的懦夫已經撤退了。」
「是，長官！」
阿漢的目光在鮑勃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又轉向其他軍官。
鮑勃回到了戴緬恩、彼達和謝特林身邊。
「我要去看看能為其他小隊做些什麼，確保準備妥當。我們很快會再出發，不能永遠待在這裡。看看你們能不能找到下士和亞歷克斯。」
互相行軍禮後，鮑勃就走開了。戴緬恩看了看彼達和謝特林，他們倆都期待地看著他。好吧，他想。自己確實殺了人，看來這讓自己成了三個人當中的老大了。
他轉過身說：「我們回到我們的卡車去吧。我們當時在車隊後面，伏擊開始時，他們可能在混亂中迷路了。」謝特林和彼達點頭表示同意，三人開始返回。
天色很黑，視野並不佳。雖然卡車的燈是亮著的，他們也有手電筒，但火焰的光，使一切看起來有點不真實。躺在泥地上的屍體，讓整個場景有種噩夢般的感覺。這肯定不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所熟悉的亞格斯。
謝特林輕推了一下戴緬恩說：「我們也許應該……檢查一下這些屍體。以防萬一……嗯，你懂得。」戴緬恩點了點頭，他感到胃裡翻江倒海。他想把那天早些時候吃的熱豬卷吐出來，但謝特林是對的。
「我們開始吧。」
他們開始檢查屍體，必要時把那些屍體翻到臉面朝上。無論在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這都是一個艱苦而費力的過程。每次戴緬恩將屍體翻過來時，他都會屏住呼吸，當發現屍體不是他們的人時才能鬆一口氣。一具比一具噁心的屍體，一次又一次屏住呼吸，一次又一次地反胃。
「等等！」彼達喊道。
戴緬恩和謝特林轉過身來。彼達指著兩具躺在土裡的屍體。「我聽到那兒有什麼聲音！」戴緬恩、謝特林和彼達一起跑向那兩具屍體。是他們嗎？當他們走近時，他們能聽出那是哭聲。有人在哭。哦，不，戴緬恩想到。千萬不要是他們。那哭泣聲千萬不要是我們中的一員。拜託，我們才剛認識，我們應該是一個完整的團隊。當戴緬恩他們來到「屍體」面前，看到傑邁下士趴在來自奧科的年輕工程師亞歷克斯的屍體旁。看起來亞歷克斯胸口某處中槍了。下士似乎在試圖止血。但從亞歷克斯那雙沒有眨動的眼睛來看，很明顯，流血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彼達的眼睛裡湧出了淚水，他開始哽咽地哭起來。謝特林低下了頭。戴緬恩咬緊牙關。那些他媽的混蛋。他閉上眼睛，看到了亞歷克斯毫無生氣的眼神，看到了那個被他殺死的人，那個下巴還沒刮乾淨的人。他能感覺到眼淚從臉上流下來。傑邁下士淚水從臉上流下，她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失敗了。「他們……從山上沖了下來。最少有六七個人。我打死了一個，他們就打死了他。」她坐在那裡，淚如泉湧。戴緬恩睜開眼睛，跪在她身邊。「我們是來找你們的，下士。」她看著戴緬恩，眼裡閃著淚光。「但當他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他身邊。」
謝特林走了過來，用一隻胳膊摟住她。「你在的，下士。直到最後你都在。但你也無能為力。」傑邁搖了搖頭。「你知道他一直在說什麼嗎？『別讓我死，求你了，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想回去奧科的家，求你了，別讓我死。』他一直這麼說，直到斷氣了為止。」
彼達走上前來，加入了他們。「我們要好好地埋葬他。我們很快就要出發了。我們得埋好他。他是我們的一員。」其他人也點頭表示同意。傑邁下士擦了擦臉，長舒了一口氣。
「好。好，我們好好地埋葬他。」
他們在其中一座小山頂上選了個地方。有一棵粗糙的樹遮擋著這個地方，他們想亞歷克斯可能會喜歡。老實說，他們對他知之甚少。但這是個非常好的地方，而且時間緊迫。他們在卡車裡找到了幾把鐵鍬。彼達和傑邁拿著手電筒，而謝特林和戴緬恩正在挖坑。所幸有這干體力活的機會，戴緬恩終於可以清醒頭腦，讓他擺脫死死盯著他眼睛的幻覺。他消除了自己的恐懼和憤怒。他們是誰，是誰襲擊了我們？是什麼勢力？是土鬼嗎？他對襲擊者極為痛恨。但他也對自己感到憤怒。因為他殺人了，就像亞歷克斯被殺一樣。敵人是不是也正在為死去的同伴挖墳？然而，他無法消除自己的憤怒。這是一種複雜的感情。所以他沒有理會它，而是挖啊挖啊挖，直到……
「夠了，戴緬恩。」傑邁說道。
戴緬恩從坑裡抬起頭來往上看。他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們挖得有多深。傑邁和彼達輕輕地把亞歷克斯的屍體抬起來，交給戴緬恩和謝特林，把屍體放在坑的底部。然後，傑邁和彼達伸出雙手幫助他們爬上去。他們在那裡默默地站了幾分鐘，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嗯……」彼達大聲說，「我想我們應該說幾句話。」其他人點了點頭。「嗯……我跟他不是很熟。也許這就是我這麼難過的部分原因。因為現在我再也沒有機會了解他了。我希望我能了解他。他畢竟是我們中的一員。」彼達說完，輪到謝特林繼續開口道：「我……以前也見過死亡，但這次不一樣，它很難，要難得多，因為這麼年輕的生命這麼短暫就隕落了。安息吧，亞歷克斯。我們會記著你的。」說完他後退了一步。戴緬恩是下一個，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是盯著那個洞和屍體，好像他是一個啞巴。「我……」他開口了，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會想你的，亞歷克斯。」傑邁最後一個走上前，深呼吸了一口，努力抑制著更多的眼淚。一滴淚水悄悄地從她的臉頰滑落，但她很快把它擦去了。「他是為保護亞格斯而死的。他是一個英雄。」她向亞歷克斯敬禮。大家都跟著敬禮。然後，戴緬恩和謝特林開始將土填回坑裡。
當他們回到車隊時，鮑勃正在阿漢中士的旁邊等著他們。「你們都到哪兒去了？」鮑勃一臉擔心地問道：「亞歷克斯在哪裡？」
傑邁回答說：「他已經陣亡了。」臉上毫無表情，「我們把他埋了。」
阿漢看著他們這群人。「你們把他埋了？那他的裝備呢？」
下士震驚地看著中士。「我們…把裝備和他一起埋了，讓他死的像一個戰士。」
中士搖了搖頭，「這份心意是好的，但我們沒有資源來埋葬士兵和他們的裝備。這些東西將會從你的工資中扣除。下士，下次注意別再發生這種事了。」
傑邁震驚地看著已經走開的阿漢中士，阿漢中士朝另一個小隊大喊道：「出發，我們的進度落後了！馬上出發！」
鮑勃走到傑邁身邊，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下士。中士並沒有責罵你，他只是，嗯……我們畢竟生活在一個艱難的時代。」
下士低頭看著地面，深吸了一口氣，抖了抖身子。「好吧。好吧，我們回到卡車裡，離開這裡吧。」
他們爬上卡車回到座位上，等了幾分鐘後，車隊開始移動。大家都保持著沉默。突然戴緬恩聽到彼達悄悄地喘了口氣，接著他的肋骨上挨了一肘。彼達小聲說道：「我們忘了拿亞歷克斯衣服里的咖啡了！現在它已經被埋在地下，我的天啊，所有的那些夢。都煙消雲散了。」
戴緬恩嘆了口氣，「現在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彼達哼了一聲，表示同意，然後又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慢慢地睡著了，但戴緬恩卻輾轉難眠。每當他閉上眼睛，就會看到亞歷克斯，或是被他射殺那個人的臉，或者有時是兩者的奇怪結合。於是，他只能坐在那裡，任自己的思緒徜徉。他曾指望軍隊裡的生活更有趣些。但他意識到自己錯了，他想回到沉悶的生活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