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叢林

不幸的是,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並沒有在一片朦朧中度過。
當傑邁下士發現戴緬恩他們的小隊在來這裡的第一天晚上便出去喝酒時,她很失望。用失望這個詞來形容已經很委婉了。「扎馬伊巡邏隊應該成為鎮上其他人的榜樣,是亞格斯英雄的代表,而不應該是一群好色的酒鬼!」她狠狠地訓斥了他們一頓。鮑勃坐在一旁,悲憫地搖著頭,他也救不了他們。為了懲罰他們的違規行為,下士設計了一套針對性的訓練方案,讓他們在不需要巡邏的時候好好操練。
每天早上,她都領著他們跑上城外最高的漢默史密斯山。在那裡完成熱身後才回軍營吃午飯,短暫休息完就在鮑勃的監督下進行戰鬥演練。這位老兵看到他們面對伏擊的反應後,決心要好好地鞭策他們。
在戴緬恩、彼達和謝特林看來,這個老人似乎有一種殘忍的虐待傾向。在乾熱天氣的暴曬下,他們整個下午都在營房院子裡進行射擊練習和近距離格鬥。甚至最糟糕的是,鮑勃讓他們一遍又一遍地進行越過障礙和陷阱的訓練。最後在太陽下山時,鮑勃還讓他們將院子整理一遍,恢復原狀。每天晚上,他們都精疲力盡地癱倒在床上——也就是說,鮑勃沒有給他們安排晚間的訓練。折磨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他們的境遇。
鑑於他們之前的荒唐行為,傑邁下士一周只在星期天給他們放一天假。他們本想要掙扎,但傑邁下士卻堅定地點了點頭。「直到我和鮑勃,」那個老兵儼然成了她的副手,「認同你們有能力成為盡責的亞格斯士兵。」
儘管如此,每個星期天晚上,戴緬恩他們還是會去哈珀酒館,但不會再喝多。他們需要時間來恢復身體,而不是爛醉如泥。反正戴緬恩再也沒有勇氣喝醉了。回到酒吧後,他發現自己邀請錯了人來和他共度良宵。事實上,不止一個金髮女服務員。他本來想邀請那個叫艾瑪的,但錯邀了莎拉。更糟糕的是,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否和莎拉睡過了,整晚的記憶一片模糊。而更讓他尷尬的是,兩人看起來像是閨蜜,經常可以看到她們在聊天。因此,戴緬恩盡最大的努力避免自己像個傻瓜,試圖去糾正錯誤。更隨意地像朋友一樣去了解她們,問問她們的近況,都在忙些什麼。薩拉聊的大多都是酒吧里的八卦,而艾瑪則總是會問他一些關於他們的訓練和部署的問題。他很喜歡和艾瑪說話,她聰明、善良、美麗,就像遇見她的那天一樣。戴緬恩感到自己正在慢慢地重建自信。畢竟,她似乎對他說的話很感興趣。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著,直到有一天,戴緬恩他們剛從漢默史密斯山上跑步回來,發現軍營里變得很繁忙。
阿漢中士面前站著一排軍官,當他看到戴緬恩他們時,對其招手示意道:「我們有一支要從尼亞回來的車隊,載著一些受傷的士兵,還有一些關於奧曼加在戈雷區的行動的情報,以及一些資源。我們要去支援,護送他們回來。馬上做好準備。」軍官們整齊地敬禮後,各自回到房間,迅速換掉濕透了的衣服。
當戴緬恩脫下衣服時,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還有彼達和謝特林的身體。顯然,最近的訓練起到了些作用:他們三個都比剛來的時候多了不少肌肉。他注意到彼達的目光,年輕人向他彎下腰,滑稽地挑了挑眉毛:「這真的有點費事,但你不能說它沒有一點好處。」
戴緬恩打心底里地同意,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強壯過。
謝特林邊穿靴子邊問:「尼亞遠嗎?」
彼達思考了一下,眯起眼睛說道:「開車的話,幾個小時就能到達它的邊境了。戈雷區大部分都是叢林,越深入越荒涼。在奧曼加的邊境附近,他們稱之為女孩(西班牙語)叢林。」
謝特林和戴緬恩驚訝地看向他。彼達揮舞雙臂抗議道:「嘿!我又不是白痴,知道這些有什麼奇怪的。我的學校可是新薛圖最好的學校!」
「好吧,學院派小子,」謝特林系好了靴子的鞋帶問他:「那你知道是哪支部隊駐紮在那裡嗎?」
「嗯……讓我想想……沒錯!是K6叢林部隊。有時候也會讓格勞克斯滲透者參與聯合行動。」
「格勞克斯滲透者?」
「嗯,那是第303海軍陸戰隊中的一支特種作戰小隊。」
戴緬恩皺起眉頭沉思:「聽起來好像有很多部隊都駐紮在那裡。為什麼?我們又沒有和奧曼加開戰。」
彼達翻了個白眼:「嚴格來說是沒有,但你平時不看新聞的嗎?在老皇帝的統治下,他們還算是和平的,但是這個新皇帝——奧歷山大三世,和他的祖父簡直一模一樣。他想完成老人未竟的大業,征服包括我們在內的其他國家。」
謝特林顫抖著說道:「不,別說了。謝謝。」
他們坐在卡車裡,前往與尼亞過來的車隊會合。當卡車駛過荒涼的鄉村時,一種冷峻而緊張的氛圍籠罩著他們。會有人在這次任務中犧牲嗎?可怕的想法在他們之間的空氣中漫延著,那是一種無言的恐懼和對亞歷克斯的追憶。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是鮑勃。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兵開口了:「謝特林,你以前也經歷過戈雷區,對吧?」
謝特林點點頭:「巴亞利亞戈雷區。我那時年紀還小,記不太清了。」
「其他人呢?」鮑勃問。
沒有人回應。
接著,傑邁下士慢慢地舉起了手道:「安納托利亞戈雷區,東南方向。」
鮑勃挑起了眉毛:「是那裡啊,還記得嗎?」
傑邁的嘴唇被抿成了一條細線:「是的,但那是我最不想要重溫的記憶。」
鮑勃沉默了一會兒,等她繼續說。但她沒有繼續回答,於是,鮑勃接著說道:「其實,我也有那戈雷區的經歷。不過,也只是去過安納托利亞戈雷區的邊緣地帶,但我穿越過伊斯坦西亞、弗拉切和尼亞的戈雷區。讓我告訴你們一些在戈雷區里保護好自己的技巧。」
他從座位底下的袋子裡拿出了防毒面具:「這款是軍用級別的輕型戰術防毒面具,輕便耐用,物超所值。當你在戈雷區時,暴露在野外一定要戴上它。然而當你身邊都是戈雷區人的時候,最好把它摘掉。這玩意標誌著你是個軍人,至少是個退役軍人。在某些地方,你不會希望受到這樣的關注。」
說著,鮑勃把防毒面具收了起來,「所以,如果你與你的部隊分開了,或者不知何故被困在戈雷區的敵後,將你的輕型戰術防毒面具換成其他東西,任何面具都可以。然而,如果你必須要在裡面呆很長一段時間,你就需要一個這樣的面具。」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想起了過去那潮濕的空氣。「戈雷區的空氣……比你習慣的空氣還要重。短時間還沒什麼問題,但你呆的時間越長,影響就越大。甚至你的餘生都將受到影響,所以務必要小心,做好一切準備。」
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知道在亞格斯以外的人,生活得可能會更加艱難。每個人都明白,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去體驗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現在,空氣是戈雷區里最危險的東西,因為它是最容易被忽視的。而在這些地區,你也需要注意一些其它事情:更直接的威脅。」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在空中勾勒出一些輪廓:「例如,尼亞,特別是靠近奧曼加邊界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原始叢林。有生物已經進化,或者正在進化著,以適應新的環境。我見過這些長著尖角的大型叢林貓科動物:在趕走它們之前,其中一隻甚至掀翻了辛克羅機甲。就是這麼大。」
彼達吹口哨:「那也太他媽的大了。」
「的確是這樣,孩子,它確實嚇到我們了。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誰知道現在會發生什麼。」
戴緬恩問道:「如果外面真有這麼一群這麼可怕的怪物,奧曼加和亞格斯為什麼還要在那裡 ?為什麼有人還敢在那裡呆著?直接放棄了那裡不就得了。」
「嗯,那裡有一些資源,很有價值的資源……至少我聽說過。當然,我們不想放鬆警惕,讓帝國向我們長驅直入而來。如果他們在尼亞集結兵力,而我們又沒有人在那裡監守,他們可能一兩天就能到達扎馬伊。所以我們必須小心。」
傑邁睿智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些日子,我們必須對新組建的地獄軍團格外小心!"
鮑勃皺起了眉頭道:「對。但我不想給人留下尼亞一無是處的印象。有一小群戈雷區的居民找到了在那裡生活的方法。也不全是叢林和森林。有些地方有火山活動。」
彼達把手放在腦後:「火山、巨大的貓怪、奧曼加人……」他朝戴緬恩眨了眨眼,「我們還在等什麼?」
隨著地勢變得更加平坦,樹木開始遮蔽他們前進的道路,他們集體陷入了沉默。對彼達、謝特林和傑邁來說,這些樹看起來很正常。但在經驗豐富的戴緬恩眼中,就不太對勁了。一開始,他還說不清楚。後來,他開始仔細觀察:葉子的紋理……脫落了。這裡的樹葉,平平的,翠綠的。不像他們家鄉那裡的樹葉那樣光滑,而是有點……刺刺的。樹皮也很奇怪。它看起來不是那麼的有紋理,而是摸起來更加平滑。他越看越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也只是感覺不太對勁。
「所有人,戴上面具。」傑邁命令道。
他們戴上了輕型戰術防毒面具。在面具罩著的地方,外面世界的聲音變得有點低沉,更加遙遠。
戴緬恩看了看周圍的其他人,他覺得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群外星人。
謝特林對他豎起了大拇指,說道:「你還好嗎?」
戴緬恩也豎起了大拇指回應:「沒問題。」
「好!我們應該很快就要到達集合點了。我們一旦出去,你就要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留意一切風吹草動。在這些區域,有很多事情永遠無法預測。保持警惕,留意尼亞軍隊。他們會步行前來。」
幾分鐘後,他們終於到達會合地點。從卡車裡跳出來後,雖然都想找個機會伸展手腳,但因為緊張都緊抓著步槍。他們站在一條被森林包圍的寬闊土路上。戴緬恩可以聽到他戴著面具的呼吸比平時稍稍快了一點。他掃視著潮濕的灌木叢,想找到那種巨型貓怪的蹤跡,但似乎什麼都沒有,鮑勃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你知道,我告訴你們這些事情是為了讓你們有所準備,但十有八九這些都不會發生。」
戴緬恩放鬆了一點:「真的嗎?」
「是的,沒那麼糟。尤其是那些大型貓科動物,它們不會襲擊像我們這樣的大群體,不值得冒這個險。」他停頓了一下,調整著面具,「我想……我聽到有什麼東西過來了。」他開始走到車隊的前面,戴緬恩和其他人緊跟在後。果然,當他們走近前面時,看到了某種騷動。
傑邁下士迅速走到鮑勃面前,鮑勃適時地給她讓開了路。看起來他們要護送的人已經到了。與他們不同的是,這些士兵沒有卡車。他們穿著迷彩服,從道路右側的樹叢中步行而來,每個士兵都背著一個巨大的背包。大概有15到20個人,也許更少。看到後面,戴緬恩目瞪口呆了。他開始沒注意到,在那些人身後,是看起來笨重而巨大的辛克羅機甲。他在面具里眨了眨眼睛。它看起來有某種金屬光澤,使它難以聚焦。儘管體型龐大,但它發出的噪音卻出奇的小。戴緬恩本以為會在幾英里外就能聽到它的聲音,但事實上只是在它進入攻擊範圍內時,你才聽到它的腳步聲。這就是新一代的隱形鍩戎?這真的是難以置信。
抵達的部隊向阿漢中士和另一名軍官整齊敬禮。其中一人走上前來,自我介紹道:"格勞克斯滲透者,特洛伊上尉。"
阿漢旁邊的軍官也回應著說道:「扎馬伊巡邏隊,卡林上尉。我們是來護送你們回扎馬伊的。」
特洛伊上尉威嚴地將雙手背在身後:「現在還不行,上尉。無意冒犯,我們有最高優先級的重要消息需要緊急傳遞。有我們可以用的通訊線路嗎?」
從卡林上尉的肢體語言來看,他似乎有點不知所措。阿漢漫不經心地走上前去,向兩位長官敬禮道:「扎馬伊巡邏隊,阿漢中士。卡林上尉,請允許我帶特洛伊上尉和他的部隊使用我們的緊急無線電。」
卡林恢復了鎮靜,像特洛伊一樣把雙手放在身後:「嗯哼…好的,中士。批准。」
阿漢再次敬了個禮,示意特洛伊上尉跟他走,後者又領著幾名隊員上了一輛卡車。其餘無事可做的部隊,開始四處亂轉。卡林上尉似乎並不在意讓他們保持井然有序,自己回到了卡車上。
戴緬恩聽到身邊的鮑勃嘆了口氣,「下士,」他向走過來的傑邁揮了揮手道,「我想上尉忘了讓我們設立警戒線,所以我們為什麼不多做一點,把它做好,以防萬一呢?」
傑邁點點頭說道:「這是個好主意。我會和其他下士私下溝通,然後把警戒線設好。」
鮑勃敬了個禮:「謝謝下士。」
傑邁回敬了個禮後就大步走開。
抵達的部隊向阿漢中士和另一名軍官整齊敬禮。其中一人走上前來,自我介紹道:"格勞克斯滲透者,特洛伊上尉。"
阿漢旁邊的軍官也回應著說道:「扎馬伊巡邏隊,卡林上尉。我們是來護送你們回扎馬伊的。」
特洛伊上尉威嚴地將雙手背在身後:「現在還不行,上尉。無意冒犯,我們有最高優先級的重要消息需要緊急傳遞。有我們可以用的通訊線路嗎?」
從卡林上尉的肢體語言來看,他似乎有點不知所措。阿漢漫不經心地走上前去,向兩位長官敬禮道:「扎馬伊巡邏隊,阿漢中士。卡林上尉,請允許我帶特洛伊上尉和他的部隊使用我們的緊急無線電。」
卡林恢復了鎮靜,像特洛伊一樣把雙手放在身後:「嗯哼…好的,中士。批准。」
阿漢再次敬了個禮,示意特洛伊上尉跟他走,後者又領著幾名隊員上了一輛卡車。其餘無事可做的部隊,開始四處亂轉。卡林上尉似乎並不在意讓他們保持井然有序,自己回到了卡車上。
戴緬恩聽到身邊的鮑勃嘆了口氣,「下士,」他向走過來的傑邁揮了揮手道,「我想上尉忘了讓我們設立警戒線,所以我們為什麼不多做一點,把它做好,以防萬一呢?」
傑邁點點頭說道:「這是個好主意。我會和其他下士私下溝通,然後把警戒線設好。」
鮑勃敬了個禮:「謝謝下士。」
傑邁回敬了個禮後就大步走開。
幾分鐘後,戴緬恩、謝特林、彼達和鮑勃被指派在卡車中部右側進行警戒,緊盯著眼前的叢林。大概五分鐘後,彼達便開始覺得無聊,踢著腳下的石子。「無聊無聊無聊。我們還要在這等多久?傳遞信息需要多長時間?」
突然,一個聲音從格勞克斯滲透者放下裝備的地方傳來。「彼達·拉科維奇,是你嗎?」其中一名滲透者走過來看著彼達,彼達也在看著他,微微有些吃驚:「你是達特·馬拉美?」
「沒錯,就是我!你戴著面具我還認不出來是你,但我永遠忘不了你抱怨的聲音。」滲透者走過來和彼達握手。他的一些隊員也加入了他的行列。這比只是站在那裡要有趣多了。「你在這兒幹什麼,彼達?你退學了?」
「我才沒有退學!我呃……選擇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嗯,總之,很高興見到你。」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達特!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團聚的好地方。"
達特笑了:「你說的沒錯。你現在是在扎馬伊巡邏隊?」
「是的,幾周前開始的。」
「過得怎麼樣?」
「嗯……」彼達聳了聳肩,「我們第二天就遭到了襲擊。」
達特向後靠了靠,道:「是很不容易。有沒什麼損失?」
「有……我們失去了其中一員。」
「那真是相當艱難。很遺憾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
「我想,這是工作的一部分……你呢?格勞克斯滲透者!你們是亞格斯最優秀的部隊之一!我就知道你會有所成就的,你可是班上的佼佼者。」
達特又笑了起來:「你太會誇大其詞,但還是先謝了。都不容易,但我們會挺過去的,不是嗎?」他身後的人都笑了,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達特側過身,手指向他的隊友:「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大T,她旁邊是克拉維茨。」
彼達也跟達特一樣介紹起了他的隊友:「酷。在我身後,那個高個子是謝特林。他旁邊是帥哥戴緬恩,然後……鮑勃走開了。」
士兵們都握了手。彼達雙臂交叉著:「達特,緊急無線電呼叫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達特向克拉維茨點了點頭。克拉維茨走近人群,俯身低聲說話。
「我們一直在奧曼加邊境協助K6叢林部隊。最近幾周我們看到了相當多的活動。不是什麼大事,但會引起很大轟動。」
謝特林問道:「什麼樣的事?」
大T用低沉的耳語回答說:「有許多小部隊試圖隱藏起來,但我們找到了他們。」
達特插話道:「我們所在地區的秘密行動有所增加,同時我們也認為他們在向靠近亞格斯邊境的地方,或者可能是向伊斯坦西亞戈雷區派遣軍隊,目前並不確定。」
大T嘆了口氣:「我們的發信裝置壞了。」
戴緬恩第一次開口說話道:「發生什麼事了?」
克拉維茨誇張地張開雙臂:「有一場巨大的風暴,緊接著引發了山體滑坡,我們不得不放棄設備。」
「那我們為什麼要馬上去報告呢?」彼達很好奇,「我的意思是,奧曼加的秘密活動聽起來很糟糕,但連幾個小時都等不了嗎?」
達特聳了聳肩,「命令就是命令。上尉告訴我們,一拿到無線電就直接呼叫波茲參議員。」
彼達吹了一聲口哨。
戴緬恩和謝特林互相看了一眼,「波茲?」
其他人驚訝地看著這兩個人。「你不知道?」彼達說道,「自艾爾達曼總統去世以來,波茲一直領導著議會。實際上,他才是所有亞格斯人的統治者。"
「我希望我們能儘快把情報上報給他。過去兩三天都沒有聯繫上。」
達特拿起了他的背囊,「我們也只能寄望於此了。來吧!看來他們通訊結束,該啟程了。」
在遙遠的南方,亞格斯首府新薛圖的參議院大廳里,巴路阿德參議員約維克·奧布雷馬克正漫步在圓柱林立的走廊上,看著一些文件。他捋了捋鬍子,用手指撫摸著自己的參議員徽章,不知不覺沮喪地走著。最終,他嘆了口氣,停下腳步,透過華麗落地窗望向外面的大海。
參議院大廳坐落在海邊的一個懸崖上,是這座城市的最高點之一,可以看到壯觀的景色。他不得不承認,那裡真的很美,純白色的柱子將波光粼粼的藍色海水和泡沫般的波浪勾勒出來。這也讓他耿耿於懷,他是喜歡這座有著官僚主義繁文縟節的城市。這裡和他在巴路阿德的家截然不同。多年來,他一直是托馬斯堡壘的議員,他知道事情應該是怎樣運作的,他了解人民,而且人民是……直率的。
和新薛圖人交談,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可能面對的處境。他似乎經常誤判事情,或者忘記在某張表格上簽名,然後被幹事禮貌地或同事的居高臨下地告知。他將不得不再次檢查文書工作,以確保一切正常。這真的會讓人抓狂。他覺得自己就像迷宮裡的老鼠,所到之處都是文件堆砌的牆。他來到這座城市是為了爭取巴路阿德人民的權利,尤其是為了增加他們在亞格斯貿易中的份額。作為聯邦的壁壘,他們有著最大的軍事預算,如果你在軍隊中或在軍隊周圍工作,這是很好的,很多人是在做著這樣的工作了,但也有很多人沒有。他的目標之一是讓山區的農民和牧民能夠更直接地融入不斷增長的聯邦經濟。然後,作為一名前軍人,他希望自己能在家鄉城市開設一所新的亞格斯軍事學院分校。他暗自思忖著,他的希望很像拋在下面岩石上的浪花碎屑。看著一些海鷗在岩石周圍飛來飛去,尋找著海魚或被衝上岸的屍體。他也多麼想念家鄉那些食物啊!如果能在市場買到一個熱豬卷,他會不惜一切代價……
他的身後,一扇門被打開了,將他從遐想中帶了出來。
一個年輕的、有點糊塗的幹事面對著他,鞠了一躬。
「參議員奧布雷馬克 !」
「啊……斯巴達維奇幹事,對吧?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參議員。我有個緊急消息要告訴波茲參議員。」
奧布雷馬克挑了挑眉毛,是給波茲的緊急消息嗎?這聽起來會讓人感興趣。
「真的嗎?是關於……?」
年輕的幹事緊張地絞著他的雙手,「這是……嗯……這是機密……」
奧布雷馬克靠得更近了。他個子很高,由於長期從軍和從政,與年齡相比,他很強壯。他靠近那個年輕人,開朗地咧嘴一笑:「我是參議員的密友。斯巴達維奇幹事,你可以相信我。」
幹事完全被嚇到了。「嗯,這是……這是軍隊事務……來自扎馬伊巡邏隊的通訊。」
「嗯,我不僅是軍事委員會的高級成員,而且扎馬伊巡邏隊也在我的轄區,我年輕時甚至在那裡服役。一邊去,年輕人。我會接這個電話,並且親自將信息告訴給波茲參議員。"
斯巴達維奇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但過了一會兒,他的鬥志似乎消失了,像泄氣的氣球一樣,灰溜溜地走到一旁:「是,參議員。」
奧布雷馬克走進房間,拿起了聽筒,那頭傳來了聲音:「我是格勞克斯滲透者的特洛伊上尉,有個消息要傳遞給新薛圖的波茲·多科維克參議員。奧曼加人持續在尼亞戈雷區調派部隊。我們可以確認,至少在過去的兩到三個月里,有幾支部隊偽裝成戈雷區的人滲透了該區,隨後被轉移,下落不明。我們試圖追查,但收效甚微。根據他們的裝備,我們認為他們正在將兵力轉移至伊斯坦西亞戈雷區,可能一直延伸到土鬼的領地,但我們還無法確定。我再次請求參議院和軍事委員會將此事列為最高優先級。格勞克斯滲透者將撤至扎馬伊進行整備,在返回支援K6叢林部隊前,補充在惡劣天氣中損失的補給。這裡是特洛伊上尉,以上。通訊結束。」奧布雷馬克把聽筒放回架子上,在沒有窗戶的房間裡坐了一會兒,整理著他剛才聽到的信息:奧曼加通過尼亞暗中調兵?這是第一次聽說,至少就軍銜而言,自己在軍事上僅次于波茲。回想起外面那個緊張的笨手笨腳的幹事的話。機密?即使對他也要保密?為什麼?這是一件關乎國家安危的大事,可以徹底改變他們的軍事部署。聽起來奧曼加一方已經這樣做了一段時間了。他們需要爭分奪秒,才能應對帝國任何可能的計劃。他怎麼沒聽說過這件事?他站了起來,必須儘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所以他要直接從源頭找起。他走出會議廳,快步走向波茲參議員的辦公室。隨身攜帶的文件也被遺忘在走廊里。
波茲用微笑和咖啡歡迎了他,奧布雷馬克不情願地接受了……他討厭這種苦澀的飲料,但總是覺得有必要表達他的敬意,喝上一杯。他們在參議員舒適的沙發上坐下。波茲身材瘦削,留著尖尖的山羊鬍子,過去大抵是黑色的,但現在已經變得灰白。波茲說話的時候,不停地動著雙手,讓那流暢的聲音幾乎有一種催眠的效果。很多參議員都是帶著各自的問題進來向波茲抱怨,但不消幾個小時之後,你就會看到他們一邊被波茲拍著後背,一邊走了出來,同時帶著一種困惑的感嘆。他們一開始為什麼要來的?然而,這一次,奧布雷馬克堅定了自己的立場。今天,他不能讓波茲控制一切。
「約維克,有段時間沒見了吧?都總是在忙,光忙著治理國家了。告訴我,米拉娜和小弗拉維婭怎麼樣了?他們安頓好了嗎?薩曼莎總是和我說,我們必須……」
「參議員,」奧布雷馬克打斷道。
波茲停了下來,一臉驚愕地看向他,顯然他並不習慣自己說話被人打斷。
奧布雷馬克抓住機會,發起進攻:「我剛剛收到一份令人不安的報告。奧曼加帝國正在通過尼亞戈雷區向亞格斯邊界或伊斯坦西亞戈雷區轉移軍隊。您知道這個消息嗎?」
波茲停頓了一下,然後平靜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奧布雷馬克靜靜地坐在那裡等待回答,但這一切似乎都不會到來。
「嗯?」
波茲放下咖啡,看著奧布雷馬克。他臉上的笑容早已蕩然無存:「說實話,奧布雷馬克參議員,這是我最關心的事情。因此,在應對速度和安全方面,我本來希望私下處理。您知道的,在這裡,有那麼多繁文縟節,做正事要花多長時間……」
奧布雷馬克帶著新的敬意看向波茲。他從未聽參議員說過這樣的話。事實上,以前當他試圖讓某些措施獲得通過時,波茲總是遺憾地告訴他,因為這個規定、那個規定或某個修正案,這些措施無法通過。保守這樣的秘密,甚至對軍事委員會也保密,似乎不合他的性格。但話又說回來,奧布雷馬克反思著:波茲也許還有很多他不了解的地方。就目前而言,最好還是配合……
「我明白了…那麼,我希望您至少能讓我知道這方面的進展情況。正如您所說,這是相當重要的事情。」
「噢,我完全同意,參議員。你大可以相信我。我會通知我的人,他們會告訴你最新的報告。但是,不要透露出去,明白嗎?」波茲俯身把一隻手放在奧布雷馬克的膝蓋上,「我們並不希望出現任何……變數。」
他說話的方式讓奧布雷馬克感到驚訝。是有另一個人在威脅他嗎?
他點頭表示同意,然後被帶了出去。他回到了自己那間不那麼招搖、也小得多的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後面等待。天色已晚,星星正從海平面升起。他打開窗戶,傾聽著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他很少在辦公室呆到這麼晚,但這真是奇怪而令人不安的一天。他開始覺得新薛圖,亞格斯聯邦的心臟,可能不像他以前想像的那麼安全。所以他打了幾個電話求助,但能信任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敲門聲響起。他伸手到桌子底下取出手槍,打開保險。
「進來。」
門開了,三個男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身材高大,金髮碧眼,鬍子颳得很乾淨,眼神銳利,肌肉發達而沒有暴起。第二個人可能和第一個一樣高,但他走路時似乎有點駝背,銀色頭髮,眼睛不停地在房間裡掃視,巡視著。最後一個比其他都矮,很輕盈,棕色頭髮剪得很短,聰慧的圓眼睛。為首那人鞠了一躬道:「我想您應該認識我們。」
奧布雷馬克參議員站起來,小心地把他的槍塞進書桌抽屜里。「我確實認識你們。能和公鹿小隊的三位隊員在一起,是我的榮幸。」
銀髮男人冷哼一聲道:「是前,公鹿小隊。」
奧布雷馬克皺起了眉頭:「要我說的話,就不存在『前』這個說法。先生們,請坐。」
三個人走了進來坐下。金髮男子坐到中間的椅子上,交叉著雙腿,目不轉睛地盯著參議員,而銀髮男子則把椅子向後翻,懶洋洋地躺在椅背上。棕色頭髮的那個走到了窗前,看向窗外的海面。
奧布雷馬克率先開口:「幸會,京,公鹿小隊的戰術大師。」 他朝那個金髮男人點了點頭,「傑克,我聽說過很多關於你的英雄事跡。」他看了一眼那個滿頭銀髮的傢伙。「司帝爾,擅長建造,但更擅長爆破。先生們,坦率地說,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你在電話里說過了,」京平靜地回答。「可是你之前也沒有幫我們,為什麼現在要幫?」
傑克冷笑道:「當你投票解散我們,並把鮑勃送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一直和其他人一樣袖手旁觀。」
奧布雷馬克把手放在桌子上:「我知道他在哪裡。」
三個人立刻轉向他,傑克激動地跳起來雙手拍在桌子上:「老傢伙在哪?」
參議員平靜地靠在椅子上:「他很安全,正在扎馬伊巡邏隊服役。這是他的個人要求,一切都很順利。你知道我們曾在一起服役過。」
三人對奧布雷馬克肅然起敬。司帝爾問道:「哪裡?」
「當時扎馬伊巡邏隊還只是扎馬伊民兵的時候。我們是第一個使用鍩戎海狸工程車的。」
司帝爾說道:「你當時在那裡?」
傑克冷哼一聲,道:「你有那麼老嗎?」
奧布雷馬克咯咯地笑了:「沒錯。我已經告訴你們鮑勃在哪裡了,希望你們能聯繫上阿爾戈斯,告訴狙擊手,這樣他就能守護鮑勃了。他是一個很難追蹤的人。」
京笑了:「我們自有辦法。作為回報,你要我們做些什麼,參議員?」
奧布雷馬克皺起了眉頭:「對你們來說不是難事,讓我活著。」
京豎起手指:「誰要殺你?」
「還不確定。但我覺得這裡發生了一些事,我要查個水落石出。跟波茲有關。」
傑克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我從不信這個傢伙,賊眉鼠眼,活該吃屎的垃圾……」
「知道了知道了,傑克。」司帝爾打斷他的話。
京側頭挨著拳頭,思考著,「危險的對手。」
「是的。但我擔心這不僅關係到我自己,而且關係到我們整個聯邦的未來……」
司帝爾示意道:「我們為之奮鬥的一切……嘭,就這麼化為烏有,這感覺簡直是糟透了。」
奧布雷馬克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我能信任誰,也許我根本就不該相信你們。但你們是前公鹿小隊。如果有什麼人是波茲無法控制的,那就是你們了。」
「你他媽說得可太對了。」傑克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齒道,仿佛要把波茲領導的想法一五一十地擊碎。京點了點頭:「那麼,你會得到我們的支持。我們會密切地關注你和你的家人,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出手。」
司帝爾扭動著他的指關節。「是時候重新行動起來了。」
奧布雷馬克鬆了一口氣,「我們沒什麼時間了,先生們。開始吧。」
回到扎馬伊後,在格勞克斯滲透者小隊需要幾天進行補給,扎馬伊巡邏隊負責接待他們。傑邁下士因為隊員們出色的完成了任務,所以給他們放了一個晚上的假。彼達邀請達特他們去哈珀酒館,後者欣然地接受了邀請。
戴緬恩脫下沉重的裝備換上便服時,想起了艾瑪。也許今晚有機會再和她聊天,甚至約她出去……一想到她,戴緬恩就笑了。這不僅僅是因為她很有魅力,聰慧且善良;在某種程度上,還有尊敬。艾瑪讓他想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還能要求什麼呢?他甚至走進浴室,對著鏡子看著自己,捋了捋頭髮。
今晚。就是今晚了。
他們到達哈珀酒館時,派對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他們並不是唯一慶祝任務圓滿完成的小隊。有人在桌子上跳著舞,後面的收音機播放著來自格斐亞斯韋特隆搖滾樂隊的最新熱門歌曲。達特摟著彼達的肩膀,吹起一聲口哨,大家都走了進來。「看看這裡……彼達,要不你去叢林,我留在這裡,你覺得怎麼樣?」
彼達咧嘴一笑,眨了眨眼睛:「去你個鬼!嗨,芭芭拉!」他朝一個認識的女服務員大喊道,「給我們安排一張桌子!」
他們擠在二樓一張桌子周圍。達特和彼達開始回憶起在新薛圖的生活:「你還記得我們以前老玩的那個遊戲嗎?叫什麼來著?」
「呃……總統杯?」
「沒錯,就是它!我們再來玩玩?」
「好吧,我們去弄些卡牌回來,然後你把所有的錢都給我,為我們節省一些時間。」
「滾你的,你這個毛賊!讓我們拿些卡牌,開始派對吧。嘿!戴緬恩!你要去哪?」
戴緬恩朝樓梯走去。他揮了揮手:「不用管我。馬上回來。」
他走下樓,心臟隨著音樂的節拍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來到一樓,環顧四周,人潮擁擠。戴緬恩算是大塊頭了,也要一點一點地向前擠。但他很堅定,試著踮起腳,視線越過擋在前面人群的頭頂,發現了艾瑪的金髮就在……等一下,他停了下來。看起來她在和……鮑勃說話?這位老兵眉頭緊鎖,神情嚴肅。他們在說什麼?看起來很認真。突然,艾瑪轉過身來,戴緬恩看到她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她朝鮑勃做了個手勢,然後消失在吧檯後面。鮑勃一飲而盡,從高腳凳上起來,大步走出去,人群在他走過的時候都給這位年長的紳士讓路。戴緬恩驚呆了。這是怎麼回事,鮑勃和艾瑪有什麼關係嗎?也許她是他的女兒,或者侄女,或者……不,不可能是那樣的。戴緬恩聽說有時候愛情是沒有界限的,但他不相信他們是戀人關係。這是不可能的!他覺得有點不舒服。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達特小隊的大T從他身後出現。「嘿,別擋路!搞什麼這麼久?你看起來像是見鬼似的。我來拿些飲料。」戴緬恩眨了眨眼睛,嘆了口氣。「沒什麼。讓我們拿多點,有多少拿多少,我感覺今天要喝個痛快!"
大T笑著說:「就是要有這種精神,小伙子。我們在慶祝——為了生命,為了圓滿完成任務,為了亞格斯聯邦!去吧檯吧,願夜漫長!」
願夜漫長?戴緬恩想。老實說,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忘掉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