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去与未来
戴缅恩独自一人在扎马伊镇中心闲逛。在过去短短的48小时内,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一直要和队友们待在一起,现在他只感到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冷静冷静。
车队是在黎明前朦胧的黑暗中到达这里。军士让所有人下车依次查验证件。他们打着呵欠,累到肩并肩地互相搀扶着,捱到检查完,才回到卡车里。镇中心离外围郊区的大栅栏并不远,很快就可以到达这里的兵营,他们短期的“家”。那是一座又大又矮的混凝土建筑,满布裂缝的窗台被栅栏和带刺的铁丝网包围着——这肯定算是世界上最不吸引人的房子了。
他们签到后就被分配了各自的床位,老兵鲍勃在这里与队员们互道再见后便离开了。他得到了特殊许可,可以住在一处私人小公寓里。这样一来,房间里只剩下戴缅恩、谢特林、彼达和一张空床。杰迈下士则被安排去了另一个专为女军官准备的地方。
当回到房间时,他们觉得那张空床显得特别突兀。彼达和谢特林决定睡觉。戴缅恩也累了,但却并不想睡。仿佛仍然能感觉到,有手指在疯狂地戳他后脑勺,他不想让它们控制自己的梦。于是,戴缅恩决定出去走走。
扎马伊是一个尘土飞扬、地势平坦的小镇,大部分建筑都是用混凝土搭建。街道是网状结构的,所以四处走动很容易,但看起来却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这种感觉很奇怪。
这个小镇在亚格斯历史上很有名,公鹿小队的鲍勃就是出身于这里,曾用锘戎的海狸工程车击退了来袭的土匪。这也是他首次在战斗中使用辛克罗机甲。这里就是扎马伊奇迹发生的地方,大约15还是20年前,奥曼加难民在帝国军队的追捕下南逃至此,鲍勃率领亚格斯军队顽强抗战,成功将帝国军队打跑。戴缅恩漫无目的地在街区之间游荡,想着小队里的鲍勃是一个天生的领袖,一个老兵,而且他来自扎马伊。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公鹿小队的鲍勃?不过那个鲍勃好像是被捕,还是被流放了?他不太清楚。他在成长过程中从未过多关注过政治,也许这只是人生中那些奇怪的巧合之一。
他回想起了那些令自己离开老家翡尔乐的事情。离开,是自己的最终选择。父母曾想劝他不要这么做,但他……需要离开。他需要走出困境,并且……做点什么。他只是不确定那是什么。但参军至少是一种脱身的办法,同时又能照顾好自己。现在他离家很远,徘徊在扎马伊尘土飞扬的街道上。他昨天甚至杀了第一个人……但他不愿去想这些。他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发现已经到达了镇中心的广场,离军营大概有五六个街区远了。旁边是几栋政府大楼,还有几个农民正在卖一些乱七八糟的蔬菜。一个城邦民兵走近了他,提了提帽檐说道:“长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戴缅恩摇了摇头,回复道:“我只是四处逛逛。”
“你是刚来这?”
“是的。”
“我明白了。很遗憾,这里没什么东西。倒是那边有几家餐馆……”说着用警棍指了指。“但真正的活动在那里,在晚上。”民兵又指向通往一条相对狭窄小巷的入口。戴缅恩疑惑地扬起眉毛。民兵狡黠地笑了笑。
“我知道它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样,但只要你沿着那条巷子往下走,然后右拐。你就会发现扎马伊的酒吧一条街。所有外地来的大男孩都喜欢那里。见鬼,我应该说,全镇的男孩也都喜欢它!相信我的话,去哈珀酒馆看看。你不会失望的。”
民兵笑的样子让戴缅恩感到毛骨悚然,但还是努力地挤出了最好的笑容,并感谢了这个好心人。民兵走后,戴缅恩在广场的长凳上坐了一会儿。一只麻雀飞到了他的身边,开始啄食地面,希望能找到一点食物,但最终它自然是一无所获,失望地飞走了。
鸟儿飞过了混凝土建筑,飞向城镇的西部边缘。这里是老城区。许多地方都是由混凝土、木材、塑料和波纹金属构成。但不像新城区的混凝土公寓,这里有一种更加市井的味道。人们在一些角落里摆着桌椅,搭起防水油布遮阳。孩子们在玩着球。一些年长的人则在打着牌,年轻人正在洗着衣服。
但这里的世界,并不全是阳光和彩虹。鲍勃在回去的路上,看到有几个年轻人在街角闲逛。当他走进一条巷子时,那些人悄悄地跟了上来,并挡住了鲍勃的路。
来者不善。鲍勃注意到,有几个人好像还藏着木棒和铁棒。
老人笑道:先生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几个年轻人开始窃笑起来。这六个高矮胖瘦都穿着印有相同标志的夹克——一颗燃烧的心?其中一个人走了向前,他的脸长得很长,还冒着几粒丘疹,一绺油腻的金发垂在他的前额。“你是新来的吧,老头儿,所以是我们帮你个忙。只要给500块钱,我们就会保护你。”
鲍勃瞪大了眼:“500块钱吗?那可是我三个月的工资!”
“安全的代价再高也不为过,”领头的人明智地指出。
鲍勃咧嘴一笑:“嗯,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恐怕……
“参孙·加威尔,是你吗?我有话跟你说!”马路对面响起了一个妇人的声音,现在轮到领头的人睁大眼睛了。
“干。走吧,我们快点离开这,快!”这伙人掉头向山上跑去,四散而逃,随意丢下了他们手上的家伙。当他们渐渐跑远之后,鲍勃看清了那个刚刚喊话的矮小老妇人,身高不超过5英尺,穿着一件与夏天很搭的浅蓝色连衣裙,腰上系着一条围裙。她那灰白的金发被一块鲜红的头巾包裹着。而当她看清楚鲍勃的样子时,她那强硬的态度完全消失了,突然变回鲍勃多年前见过的年轻女孩苏珊。
她几乎是跳着扑进了鲍勃的怀里,兴奋地喊着:“鲍勃!哦,是你!你回来了。”
鲍勃热情地微笑,亲切地拥抱了她:“嗨,苏珊。好久不见。”
苏珊跳着后退了一步,开始打量鲍勃:“真的是你,你这个老流浪汉!来吧,让我给你弄点吃的东西。你看起来很需要饱餐一顿。”
她刚说完,就转身带路。鲍勃则笑个不停。
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好在后面跟着她。
鲍勃安然地来到苏珊的公寓,一进门手上就被塞了杯热花茶,开始听苏珊闲话最近的邻里八卦。
“嗯,那个参孙……他有一帮小弟,把自己是装成大人物,但其实他们都是好孩子,本质上并不坏……”
鲍勃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品着茶。他环顾四周,这里虽然很小,很舒适。每个角落都有充满了和平与爱的生活纪念品。塑料相框里装着照片,墙上贴着一张又一张的海报,日历上重要的日期被用圆圈和星号圈了起来,旧椅子上挂着一些衣服,一堆书当作镇纸压着各种各样的报纸和杂志。
正是为了这样的家,鲍勃才选择去参军,先是民兵,然后进入军队。他想要保护他们,如果幸运的话,可能会给更多人带来弥足珍贵的和平和快乐。他注意到一张照片,想起了什么,于是打断了苏珊的话:“苏珊,华莱士呢?”
苏珊不再说话。鲍勃皱起眉头,带着理解和悲伤:“哦,苏珊。我很抱歉。”
苏珊抽了抽鼻子,用围裙把脸颊擦干,说道:“你知道,他走了以后,情况就不太一样了。他本来也已上了年纪……也许正如我们常说的那样,如果搬去阿玛丽亚,那里的空气会对他有好处,可能可以在一起多呆几年,但你知道的,他是有多么喜欢这个地方,那连绵起伏的群山……”
“我知道。我们年轻的时候,经常一起出去玩。他是个好人,苏珊。”
“他的确是,最好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水槽边洗蔬菜。
鲍勃呷了一口茶。过了一两分钟,苏珊才又开口:“你就没想过要安定下来吗,鲍勃?我是说,现在小队已经解散了。当然,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些谣言。我们都不信。新薛图那些臭鱼就是这样,我们都知道的。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苏珊,我刚又参军了,现在是一名新兵。”
她叹了口气,不再洗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双臂交叉在胸前盯着鲍勃。鲍勃笑了。对于这样一个娇小的女人来说,她总有办法彰显自己的权威。“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问他,好像在跟一个刚刚做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蠢事、需要好好解释的小孩子说话。
“哦,你是了解我的,苏珊。我早已嫁给了军队。”
“但你不必这样。哎,要是军队没有……”
“苏珊,”鲍勃放下茶杯,“请别说了。”
“鲍勃。但事实就是这样,不是吗?”
鲍勃用手向后梳了梳头发,这是当他感到不舒服时的老习惯:“也许是这样。但这并不是我的生活。”
苏珊在他身边坐下,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好吧,不管你决定做什么,你知道你在这里永远有一席之地。”
鲍勃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说道:“谢谢你苏珊。这对我意义重大,真的。我想问一下,麦克格兰杰还保留着那间靠近篱笆的旧棚屋吗?”
“那个老地方?我想是的。不过它有点破旧了。”
“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就想到了那里。”
“你需要住的地方的话,为什么不住在我这里?”
“我作息时间很不规律,而且……”鲍勃撇了撇嘴,说道,“嗯,我在担心,苏珊。有些事情正在发生……后果可能很严重。也许会影响到我们过去半个世纪在这里和亚格斯建立起来的一切。”
苏珊的嘴唇变成像铅笔一样细的线条,紧绷而坚定:“好吧,扎马伊以前也经历过一些风暴,但我们每一次都经受住了考验。”
“我知道。但我不想让你和你的家人陷入危险。所以最好找一个偏僻的地方。”
“好吧好吧,我去和麦克格兰杰谈谈,把一切安排好。然后……”她站了起来。“我去帮你装修,不会让你呆在肮脏的地方,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面对即将与霉菌和其它脏东西的战斗,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鲍勃笑了,他当然百分之百相信。
麦克格兰杰见到鲍勃十分激动,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他那浓密的棕色胡须几乎把鲍勃的胡子都遮住了。鲍勃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还只是个小伙子,而现在已经秃顶了,还有三个孩子。他非常乐意把棚屋给鲍勃使用,这里只不过是额外的储藏室。在苏珊和麦克格兰杰太太的指导下,他们一边收拾着房间,一边谈论着生活。麦克格兰杰从来没有忘记鲍勃为他所做的一切!
他很高兴能够帮助亚格斯的传奇英雄, 扎马伊最伟大的儿子!他不相信报纸上的任何东西——那都是新薛图的政治宣传!在他看来,鲍勃应该竞选总统——他会得到从扎马伊到奥科的所有选票!
鲍勃点了点头,嘴里咕哝着一些含糊的安慰话,“哦,是的……是的……你是对的。”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在听。他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顾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袭击事件。在与阿汉中士商议并检查了阵亡士兵的尸体后,他认为这很可能是某个土鬼部落的突袭,很可能是奥德瑞萨之火。这符合他们的特征:一个新生的,好斗的部落想要扩张领土。但有些东西令鲍反感。这跟他所了解的土鬼文化完全不符。这次对边境巡逻队的袭击是毫无意义的。那些人的死是为了什么?他们又怎么知道车队会在那个时间经过?他有很多问题,但都没有足够的答案。
在鲍勃沉思的时候,戴缅恩已经回到营房,瘫倒在床上,最后筋疲力尽。几个小时后,彼达把他摇醒了。戴缅恩咕哝着,房间里刺眼的光线照进了他的眼睛。彼达在他脸上轻轻地打了几下:“起床了,漂亮的小伙子,该吃晚饭了。”谢特林已经走了,彼达也穿好了衣服。戴缅恩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什么时候睡着的?他都不记得了。彼达朝他的脸扔了一件衬衫。“别发呆了,你这个白痴!快点,我快饿疯了。”戴缅恩穿上白色无袖汗衫,军服长裤和靴子,看向彼达,“好了,我们走吧。”
在食堂吃饭令人倒胃口,他们又要吃哈尔斯伯里的热饭菜——米饭和豆子,还有少量的肉和蔬菜。理论上,他们吃的肉和蔬菜与之前吃的应该是不同的,但实际上,给他们吃的肉和蔬菜量都很少,所以根本很难判断。
吃了大约一半的乏味餐食后,戴缅恩厌恶地推开了他的盘子。谢特林尽力想要把吃的咬断咽下,但他那沮丧的表情代表即将认输。至于彼达,他早就放弃了,把头靠在桌子上,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
戴缅恩靠近他们:“伙计们……我刚才遇到一个人,他推荐了一家酒吧给我。要不要去看看?”彼达的头瞬间抬了起来:“算我一个!”谢特林耸耸肩,最后扔掉了他的叉子:“反正再差也不可能比这个地方更糟糕的了。”
戴缅恩站起来,观察着食堂。下士正在食堂的另一头和其他几个军官交谈。她对他们视而不见的样子表明,至少今晚这里不需要他们了,于是他说道:“那我们走吧。”
戴缅恩带着众人走向酒吧街,沿着那天早上早些时候的路线走。正如民兵告诉他的那样,他们可以看到兵营里的一些人,还有镇里各处的年轻人正三五成群地向那条小巷走去。他们加入了越来越多的人群,开始慢慢地向前。
当他们到达酒吧一条街时,人群的低语声、小贩的叫卖声和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混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热烈的聚会氛围。戴缅恩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酒吧街——他所有的酒都是在朋友、家里,或者是在周围的田地和谷仓里喝的。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么多想喝酒的人聚在一起。那真是令人陶醉。站在他旁边的彼达就没那么感动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虽然这里跟我家乡的酒吧没法比,只能将就一下了。嘿,戴缅恩,我们到底要去哪间酒吧?”
“唔……去一个叫哈珀酒馆的地方吧。”
谢特林向前一指道:“我想我看到它了。”
戴缅恩和彼达转过身,当看到那地方时睁大了眼睛。哈珀酒馆似乎是街上比较老的酒馆之一。这是一栋两层的方形建筑,如果不是在这里,它很可能只是普通的房子或者是餐厅。从敞开的大窗户可以看到,两层楼的桌子都坐满了,一群人正在喝酒聊天。一块俗艳的霓虹灯招牌把外面的街道照得火红。在招牌下面,台阶通向了一个小门廊。门廊上,有两个衣着单薄的女人正微笑着向下面的人群招手。她们的脸都涂得通红,好像兴奋得发红似的,时不时地弯下腰,露出上半球。作为一种基本的推广手段,这似乎很有效,至少确实吸引到了戴缅恩他们,就像飞蛾扑向火焰一样。
当他们走近时,彼达在最前面,走到其中一个女孩面前,放浪地笑了笑,说道:“你好啊,亲爱的!我需要做点什么,才能有幸请你喝一杯酒呢?”戴缅恩咯咯地嘲笑着彼达的浮夸表演,然后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在彼达耳边说了些什么,让他满脸绯红。彼达惊呆了,转过头看着戴缅恩和谢特林,微笑着挥手让他们进来。“我们进去,小伙子们!”然后,他几乎是蹦跳着进了酒吧。谢特林和戴缅恩对视了一眼,也冲了进去。
她说了什么?她到底说了什么?!
哈珀酒馆里已经人满为患,但因为戴缅恩他们姑且也算人多,勉强在一楼后面靠墙的一侧弄到了一张舒适的桌子。其他大多数顾客似乎都是像他们一样的年轻男性,而这里大多数工作人员似乎和外面招呼引流的女人很像——女士们端着大杯稀释过的啤酒走来走去,穿着得体,露出了自己的肌肤。就在他们走到桌边时,彼达的眼睛还在从一个服务员转到另一个服务员身上。
“我们就坐定这张桌子了,给我拿杯啤酒来——随便什么啤酒都行。话说,第一轮让我来请客。我去去就回!”他冲了出去。戴缅恩和谢特林看着他离开,然后看着留下的钱。
戴缅恩把钱拿起来:“那我去拿饮料。你喝什么?”
而谢特林和彼达的状况很类似,戴缅恩发现他的注意力已经在别处游荡。
“唔……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他在嘈杂的喧闹声和笑声中喊道。
戴缅恩走向吧台,它几乎从一楼后墙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他走到一个女服务员旁边,服务员转过身来对他笑了笑。
她长着一双灰色的大眼睛,金色的长发几乎垂到她蓝色紧身短裤的臀部。上身穿着一件紧身的白色无袖衬衫,胸前别着一朵粉红色的小花。
戴缅恩一时无言。她又对他笑了笑,“需要一小会儿舒适时光吗?”
他抖了抖身子,把钱放在柜台上,也许有点用力过猛——他紧张极了。
“三杯啤酒,女士。麻烦。谢谢你。”
她笑了。戴缅恩觉得这是一种非常亲切的笑声,他放松了下来。“没问题,硬汉。你们的桌子在哪,我帮你们拿过去。”
他指着谢特林:“就在那边,女士,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拿吗?”
她又笑了:“别担心,我能搞定。这毕竟是我的工作嘛……”
“哦。也对。嗯呢。好吧。”
她转向吧台,对酒保大喊了几声。戴缅恩木然地走回他们的桌子。
谢特林好奇地问他:“我看见你和那个金发女郎搭话了!发生了什么事?”
戴缅恩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就是个蠢货。”
谢特林拍了拍他道:“我们都是。”
就在这时,彼达冲了回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伙计们……这里……嗯……”他凑近了一些,“你可以花钱请一个女服务员陪你睡觉!或者……更多!你只要……问问她们价格!”
金发女服务员端着啤酒来了:“小伙子们,这是你们的饮料!”她把他们的啤酒杯放在桌子上。当她走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戴缅恩,咬了咬嘴唇。
戴缅恩就看了一眼,便紧张地把目光收回来,落在了他的饮料上。
彼达和谢特林笑吟吟地对着他。
彼达举起酒杯:“嗯…干杯!”
三人把酒杯碰在一起,开始认真地喝酒。
“你到底是哪里人,谢特林?”
“啊,我出生在穆纳希姆附近,但是生活不下去了,所以爸爸带着妈妈和我穿过了巴亚利亚戈雷区。”
“不用说!那肯定相当惊险吧。”
“啊,其实我都不太记得了,那时还小。”
“你们为什么不搬去奥曼加?那里离你们更近。”
“我们经过威利耶摩的时候,他们想让爸爸加入旧帝国的军队,但妈妈不同意。那个军官脸上的表情!难以置信!”
“嗯,听起来你妈妈救了你和你爸爸!敬谢特林的母亲!”
“敬谢特林的伟大母亲!”
“敬母亲!”
“他很安静,但是个好人。”
“一个好人。”
“工作很努力。”
“才上岗两天就死了。这是一个怎样的噩梦……”
“那些该死的混蛋。”
“他们到底是谁?”
“一定是土鬼,对么?”
“不,也可能是任何土匪帮派!我猜测13恐惧魔王还在这个地区活动。”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白蝾螈至少杀了他们中的两个。”
“我听说是奥曼加干的。”
“奥曼加袭击我们?”
“不,是13恐惧魔王!”
“13恐惧魔王袭击了奥曼加?!”
“不,是……算了,没关系了!”
“对不起!”
这时,他们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不约而同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迷迷糊糊地看到了打断他们谈话的人是谁。是一个金发女服务员,手里端着更多的啤酒。她迷人地微笑着说:“小伙子们,再来点啤酒吗?”
他们都抓起杯子,嘴里嘟囔着“谢谢”。
女服务员离开后,彼达狠狠地盯着戴缅恩,谢特林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肋骨。戴缅恩喝了一大口啤酒,跟在女服务员身后。
“嗯…打搅一下!”
“哦,你好!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你……你……嗯……”戴缅恩努力想抓住那些不断从他脑海中溜走的字眼。他的视线像游泳时一样模糊。她靠近了一点,胸部轻轻地擦过戴缅恩的胸口。他能感觉到血液快要从太阳穴中涌出。他真想抓住她,吻她。她抬起棕色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声对他说:“想去什么地方吗,帅哥?”
戴缅恩点了点头。她把手放在他的胸前。
她的触碰,像电流一样从上到下贯穿他的身体。
“给我一点时间。”
他会一直等到时间的尽头。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分钟后她回来了。
“100块。”
他眨了眨眼睛。这算是很多钱了,但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花。
明天你可能就会死去,谁还需要积蓄呢?
“一言为定。”
她点了点头:“我去拿钱包。在后面等我。”
戴缅恩点点头后,回到桌边,拿起啤酒一饮而尽。
彼达和谢特林愉快地扇了他一耳光,又打了他一拳。
“去找她吧,乡下男孩!”彼达劝诱道。
“玩得开心,大个子。”谢特林说。
戴缅恩放下啤酒,走进夜色中去等她。
她穿着一件轻薄的夹克,胸前斜挎着一个小皮包。她看见他时向他挥手。
“我们走吧,跟我来。”
他跟着她走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幢多层的楼房前,外面有两个高大的男人。她指着一个人说道:“付钱给他。”
戴缅恩拿出钱包,付了钱,那人低头看着他。他是个巨人,看上去很无聊,很危险,还有点厌恶。付完钱后,女服务员拉着他的手进了门,领着他来到一个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单人床的小房间。她坐在上面,在身边拍了拍。
戴缅恩坐了下来。
和酒吧的聚会气氛不一样,他开始对这一切感到有点莫名的奇怪。
他真的应该出现在这里吗?
“嘿,嗯……”女孩玩弄着自己的头发,把一根金发绕在手指上。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她看起来不太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
她问他:“我听说你之前被人袭击了。”
“哦。是的。”
“那一定很可怕。”
“是的。”
“你认为会是土鬼吗?”
“我,嗯…不知道。我…杀了一个。”
“你看到他的脚了吗?”
“嗯,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土鬼有着和我们不同的脚。很明显,是他们变异的一部分。”
“哦。不,我……我看到了他的脸……”
突然,那张被戴缅恩的子弹贯穿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斜睨着他。他开始发抖。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孩,只看到一个咧嘴笑着的骷髅头。他很难受。他快要死了。他已经死了。他呼出的气都是越来越短,他不知道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想像亚历克斯那样死去,他不想被埋在山上的一棵树下,但他能感觉到鬼魂正抓住他的脖子,他无法呼吸了……
“嘿!嘿。你还好吗?”
“我……”他能感觉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亚历克斯……他死了……我们不能……我还杀了人……”
“哦,亲爱的。”她让他的头贴在自己胸前,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在自己耳朵里。
“没事的。没事的”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头,脸正对着她的脸。她的嘴唇诱人地撅着。
他吻了她。
那一夜余下的时间,在一片朦胧中流逝。